异恋_[日]渡边淳一【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风景,在当时都是被椰揄的对象。在我周围的学生全都会公开嘲讽那种沉迷在享乐的事。即使那只是摆样子而已,但至少对他们来说,嘲笑上层社会是年轻人的专利。

  雏子的父亲二阶堂所有而让度给片濑夫妇的别墅,大约是在轻井泽和追分中间的地方。沿着十八号公路,通过中轻井泽车站时,在往追分途中的右手边有一条小路。进了那条小径大约五百公尺左右,在尽头出现了一个低矮布满青苔的石造门。那是片濑夫妇别墅的入口。地图上是在千泷区的边上,但事实上是在古宿区内。

  周围一间别墅都没有,在小径的四周尽是田地,我记得其间只有一两栋民房。沿着弯来弯去的羊肠小径有小河流。而从田地偶尔随风传来肥料的香味。田地的周围是树林,树林的另一端是浅间山。只要不起雾,就会觉得山就在眼前。二阶堂忠志在旧轻井泽还有一间别墅,好像古宿那边原本是用来当待客用的别墅。别墅是两层楼,虽大但很简朴。外墙是蓝色的,上着窗帘的窗户的框是白色的。好像不知重涂过好几次了,在墙壁上到处有坑dòng,也没有修补,说明了建筑物的古老。

  不知里面有几间房。一楼有暖炉的起居间,还有厨房、浴室、洗手间以及两间小房间。其中一间是和室,是佣人的房间。二楼我记得包括夫妇的卧房在内有四个房间。

  屋子的南到西边成梯字型的屋顶还有阳台延伸出来。从阳台往外看,可以欣赏一年四季盛开的不同的花朵,也可以眺望另一端的树林。在二楼可以望见浅间山的房间也都有小小的阳台,摆着布制躺椅。客人可以很轻松地在中午打个盹。

  别墅占地很广看不到边,四处任意生长的玫瑰茂密丛生,不知名的野草遍布。在腹地内小河流蛇行蜿蜒,清凉的溪水声不绝于耳。小河边只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踏脚的平台,上面放着桌子和椅子。我常坐在那儿凝视着流水。

  小布,小心水边有蛇会跑出来哟……雏子不知多少次警告我。我问什么蛇,雏子说是赤练蛇。我再问有毒吗?但是雏子答不出来。不管有毒没毒,雏子讨厌蛇或像蛇一样的东西。雨停了以后,她看到大的蚯蚓也要哇哇大叫。但是我却不在意。事实上,在那别墅的庭院中,也就是在小河边,好几次看到蛇的出没。才一感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细徽的声音,就发现在草丛的yīn影边,有一条橘色细长的美丽的蛇。蛇优雅地扭曲身体穿过我身边往小河那里逃走。

  后来我跟雏子说看到一条漂亮的蛇,她的身子打着颤说真可怕。一直都是很冷静、看到什么都不大惊小怪的雏子,只有到河边去的时候,像换了个人似的相当可笑,我闹着好玩qiáng拉雏子到河川旁的树荫下,雏子就像小孩子到游乐场的鬼屋一样,紧紧握着我的手,身体藏在我背后窥探四周。

  那时我一故意“哇!”地大叫一声来吓她,雏子就大声尖叫抓住我。雏子穿着像泳衣一样的小可爱和短裤,相当luǒ露,她香汗淋漓的柔软身躯向我紧靠过来。

  在远处有虫的叫声,蜜蜂在我们四周飞来飞去。不管我怎么说:“没有蛇,只是吓你的。”她都不信。一直这么紧贴着我颤抖着。那时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男人,品味着雏于的肌肤。又透过雏子体会到信太郎的肌肤。我因感到这种奇妙的倒错关系而激烈地晕眩起来。

  是在七月最后一个礼拜六吧。我和半田、片濑夫妇一起由信太郎开车到达别墅。从东京出发时天空有点yīn,但是一过了山就开始下雨。好像是起雾吧,雾像白烟一样在地面游动。我记得从公路转进通往别墅方向的小径时,突然有一种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的异样感。

  一下车就闻到草的味道。虽然很闷热,但是站在流动的雾气中,感到些微凉意从脚边开始往上窜,像是流汗一样。身体同时凉了起来,被一种地无底的冷意袭击。

  提前几天前来打扫房屋的老妈撑着伞来迎接。有她的帮忙,我们开始从车厢里把行李御下来。就在那时,背后有“呀”的声音,蛮沙哑的。回头一看,在玄关下,有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和服的老人。

  他头发已经秃了大半,将好不容易还留下来的稀疏白发过于整齐地梳好。和皱纹一起浮肿而垂下来的眼皮几乎完全盖住眼球,从远处来看,不知他是在往哪个方向望。宽宽的大鼻子加上厚唇。是满脸皱纹的老人。不管怎么看都和雏子不像。但这个人就是雏子的父亲,以前的子爵,在当时是二阶堂汽轮公司的董事长。

  “爸爸,你来啦。”雏子没有特别惊讶地说,“我怎么不知道。”

  “才刚刚到。”二阶堂说,“还有劳晴一家,现在在旧家那边整理,我想你快到了,才过来看看。”

  劳晴是二阶堂的长子,也是雏子的大哥。有一次在旧轻井泽看到他带着脸像狐狸、感觉很文静的老婆,还有小学五年级的男孩一起散步。雏子曾告诉我那是她哥哥一家,但我没有和他们jiāo谈过。恐怕当时,劳晴一家也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到了轻井泽。

  我和片濑夫妻一起到古宿区别墅的隔年chūn天,在外jiāo部担任公务员的劳晴调到巴黎,一家人搬到了法国。我听说我那件事发生时,他人在巴黎,只不过在开庭前回国了一趟。

  虽说他和雏子是亲兄妹,但好像原本感情就并不怎么好。不知他是不是心里想:“自己妹妹被枪伤了回国的话还有话说,但是妹夫出事负了重伤,还不到马上回国的地步呢。还是说对这种痴情又有点肮脏的事件,作为兄长的也不愿惹上身吧。总之我对劳晴的记亿就仅限于此。

  “真是不巧,天气不好。”二阶堂插着双手,仰头看着天空说,“而且还闷得很。这边还算好,旧家那里通风不良,好像会长霉似的。”

  “这里跟东京比起来凉快多了。”信太郎一面说,一面轻轻拍我的背,“岳父,我来向您介绍。这是矢野布美子小姐,帮忙我翻译的学生。”

  “是吗?”二阶堂对着我微笑,就像是应付人礼貌性的微笑。“你好。”

  我一弯腰鞠躬,在一旁的半田也顽皮地有样学样。“我叫半田,请多指教。”

  “哈、哈,”二阶堂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地笑着说,“我知道你。”

  “不好意思,每年都来打扰。今年也希望您多关照。”

  “你什么时候毕业呢?”

  “托您的福,今年chūn天毕业了。”

  “是吗?在哪工作?”

  “进了研究所,现在跟着片濑老师拼命学。”

  “乱说一通。”雏子取笑他。半田和信太郎也同时笑出来。

  二阶堂被眼皮包着的眼珠,朝着女儿雏子,瞪着她不动。厚唇的嘴角静静地浮出微笑。那是看着这世上唯一喜爱的东西时的表情。就和一般人看着唯一不肯放手的东西时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雏子的父亲那时知不知道雏子和半田的关系,虽然他是信太郎的学生,但不管怎么说,每年夏天陪着来别墅度假,站在厨房和雏子耍嘴皮,陪雏子到旧轻井泽买东西,在阳台的藤椅上并着午睡,应该会对这样的年轻男人感到有些不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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