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琦:"我知道!"
白文氏:"多带上点儿银子!"
离开白文氏,景琦和秉宽扮成农人模样,乘两匹快马,奔向郊乡西韩地去寻找朱顺。
来到西韩地,在枯枝欲坠的大柳树旁,果然见到孤零零两间土屋。从土烟囱冒出的一缕白烟,似乎静止在雪后无风的天地间,愈发加重了"鸟飞绝,人踪灭"的凄清沉寂。离土屋还有段路,景琦便叫秉宽下马,两人牵马悄悄接近土屋后,景琦吩咐:"你先进去看看都有什么人?架势不对就打个谎赶快出来!"
西韩地张韩氏家内。
秉宽走向土屋,一推开门,满屋子烟就让他眯起了眼。屋中很暗,什么也看不清,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正在土灶旁拉风箱的张韩氏。
她没有回头,说:"顺儿,回来啦?"
秉宽环顾屋内,并无旁人,便来到她身边:"大妈!"
张韩氏扭过头:"哟,你是谁呀!"
秉宽说:"过路的,就您老一个人儿呀?"
"有个儿子!"
"就是您刚才叫的顺儿吧?"
"你是他的朋友吧?他昨儿出门儿一天一夜没回来,出什么事儿了?"
水开了,冒出蒸气。老人把柴火撤了出来,又伸手在灶台上摸碗,秉宽这才发现她是个瞎子,"大妈您眼神儿不大好?"
"瞎了多少年了,亏了朱顺儿,没他我早死了,坐吧!"
"大妈,我们外头还一个人呐,想寻口水喝!"
"叫他来吧,这不水刚开。"老人说着将两只碗放到灶台上。
秉宽出了土屋,对候在门边的景琦说:"就老太太一个人儿,朱顺是她儿子!老太太是瞎子!"
景琦奇怪:"张韩氏?儿子怎么叫朱顺?"
"我也纳闷儿呢!"
"你先别进去,我问明白了再说,万一出了事儿,你别管我,赶快回去报信儿!"
"那哪儿成啊!"
"我带着枪呢!"景琦推门进了土屋。
"大妈!"景琦坐到老人身旁。
"来来,天冷,快喝口热水。"老人朴实地招呼说。
"谢谢大妈,日子过得还行吧?"景琦端起碗焐着手,仔细端详老人。
"过得去!"
"儿子gān什么的?"
"乡下人还能gān什么?种地呗!"
"他这一出去,也没个人儿照应您?"
"从来没这样过,一天一宿不回来!说是进城了一笔旧债!"
景琦为之一震:"你们欠谁的债了?"
老人说:"说是别人的债,他去给说合说合。"
景琦顿悟:"大妈,您还有个儿子叫韩荣发吧?"
老人歪着头:"韩荣发?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景琦仍不放心:"要不是远房的什么亲戚?"
"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是个老绝户,朱顺也是我的gān儿子!"老人说得很肯定。
景琦放了心:"老太太!韩家和京城百草厅白家有一笔老债吧?"
老太太一下子抬起头,张着嘴愣了半天才说:"你是什么人呐?"
"大妈!我是白家的老七,光绪十年下大狱的颖园是我大爷!"
老人的手在发抖,碗中的水也撒了出来,景琦忙接过放到灶台上,只见老人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景琦:"大妈,韩家是白家的大恩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滴下了泪:"什么恩人?一个死了的人!"
景琦忙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招手叫秉宽过来。
老人:"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秉宽进屋,景琦要过他拿着的一包银子。"你去吧!"景琦又将门带上,走回灶台分将银子jiāo到老人手中:"我今天带的不多,就五十两银子,您先留下。"
老人:"我跟朱顺儿说过,施恩不许求报,永远不许惊动你们府上,朱顺儿这才认了我这gān娘,有他养活我就行了。这银子你拿回去!"
景琦:"这是我妈叫我送来的,您非收下不可,我妈找朱顺大哥十几年了。等他回来,千万叫他到我们家来一趟,有好些个事儿要求他,和他商量呐!"
老人:"行!我告诉他!"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夜。
一回来,景琦就去见白文氏。
景琦:"一直到天黑,朱顺也没回来!"
白文氏:"既是来说合,他躲起来gān什么?"
景琦:"说不清!他把老太太的住处告诉咱们,准是托咱们照应老太太!"
白文氏:"这个老太太咱们一定得管到底,不能再让人家受一点儿委屈,明儿派个人过去专门侍候她,朱顺一露面儿就全清楚了。"
"妈,您还没看出来?朱顺大概不会露面儿了。"
"这是为什么?"
"他照顾老太太这么多年,冷不丁子一走又送来这封信,明摆着把老太太托给咱们了,他说进城了一笔旧债,就是做了万一回不来的打算!"
"他怎么了这笔债,除非去大理寺自首!"
"那太愚了,弄不好他自己也折进去!"
"可韩荣发是冒名顶替的混混儿,只能朱顺去说,咱们去堂上说,不成了不打自招了吗?"
"朱顺想到这一层了,才把韩家老太太托给咱们!"
"要是这样,这人情可就大了,咱们怎么还得清呐!"
"施恩不图报,他这是万不得已豁出去了。"
"反正朱顺进了城,既是来说合,就不能不露面儿!"
大理寺。
朱顺完全变了模样,他穿戴整齐,脸上刮得gāngān净净,腰板挺直,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这天当值的是位姓贝的师爷。听传达说有人来自首,当下就在签押房和朱顺见面儿。
朱顺笔直地站在桌前。贝师爷奇怪地上下打量着泰然自若的朱顺,咳了两声:"你是说,你是来自首?"
朱顺:"自首!"
贝师爷:"你犯了什么事儿了?"
朱顺毫不含糊地:"贪赃卖放,贿赂公行,私杀囚犯,毁尸灭迹!"
贝师爷吓了一跳:"你是gān什么的?"
朱顺:"我在刑部当差的时候,还没师爷您呢!"
贝师爷冷笑:"老前辈?"
"不敢,朱顺!大狱的牢头儿!"
"说说,你怎么贪赃卖放了?"
"贝师爷,您知道光绪十年白家出了一档子大事儿吗?"
"不是百草厅白家吗?听说过,他们家大爷判了斩监候!"
"现如今这案子又倒腾回来了!?"
"没错儿!白景怡押在大狱里呢!他爸爸叫人偷梁换柱救走了,下落不明!"
"他冤枉!"
"你怎么知道?"
"他爸爸死了,是我理的!刑部大狱严爷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