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_郭宝昌【完结】(144)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宝昌

  新宅上房院。夜。

  院里一片黑暗,只有西厢房还亮着灯。

  灯下。九红从小抽屉里拿出一摞银票,转身jiāo给景琦:"数数,十二万!"

  景琦惊讶地望着:"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你甭问!"说完九红转身坐到了chuáng上。

  景琦走到九红前,将银票放到chuáng上:"你不说明白了我不要!"

  "反正不是你们白家的钱,我又没偷没抢。"

  "那是哪儿来的?"

  "我说出来,你不许跟我瞪眼?!"

  "我瞪什么眼呐!"

  "告诉你吧,这是我哥哥嫂子放的印子钱。"

  景琦立即瞪起了眼。九红看着他:"我说什么来着?瞪眼不是?!"

  "不是瞪眼,怎么gān这缺德事儿!"

  "又不是我gān的!我跟他们说,钱也赚够了,过了年叫他们收手不gān了。"

  "还等过了年?打今儿起就不能再gān了。印子钱没有不沾血的,这钱我不能用!"

  "我可是一片好意,敬业是你的亲儿子。管他什么钱呢,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唉!这可真是有病乱投医了。"

  "反正也不是我养的儿子,你自己瞧着办!"

  "我过了年就还你,你哥哥嫂子也得管着点,别由他们性于gān。"

  景琦起身走向门口,九红在后面道:"是啦!七老爷……今儿在哪儿睡?"

  景琦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九红忙上前伺候景琦脱衣服。

  北海公园茶座。

  北海已是初冬的景色,景琦和戏班子的齐福田、陈月升在吃点心喝茶。

  齐福田:"七老爷,这事儿我没办成,惭愧!"

  景琦关心地:"万筱jú怎么说?"

  齐福田:"他说你妹妹是个尊贵的人,金技玉叶,怎么能嫁个戏子,实在是高攀不上;再者呢,他孩子老大都二十好几了,不愿叫人说闲话儿。说到头儿吧,他太太也不会答应这件事儿!"

  景琦笑了:"一点儿商量都没有?"

  齐福田:"一点儿商量都没有!七老爷,我也是个唱戏的,这门儿亲不合适!甭说过来做个小,做个正儿八经的太太都不合适。陈爷,您说呢?"

  陈月升:"除非唱出《十三妹》,何玉凤碰上了张玉凤,可这不是那里的事儿啊!"

  景琦:"我明白了,谢谢二位,我本来也没打算成,经不住我妹妹死乞白赖地缠磨,这才硬着头皮求二位。行,有个准话儿就成了!"

  街道。

  景琦赶着马车小跑着行驶。路边收音机里传出梅兰芳《玉堂chūn》的唱腔。

  一家刚开张的金龙包子铺门前,祝贺的人群围了一堆。有人举着一挂鞭pào。景琦的车刚到包子铺门口,鞭pào突然响起,驾车的骡子突然惊了,扬头惊叫狂奔起来。

  景琦忙拉缓绳,大叫:"吁--"

  骡子根本不听喝,奋蹄向前。

  人们向路边躲闪,大叫:"跳车!""快跳!""别管车子!""惊了!"……

  景琦拼命用力勒缰,大叫:"吁!吁!吁!--"

  但骡子仍奋蹄狂奔……

  永定门外。

  马车慢慢地停下来。驾车的景琦仍不停地低声喊着:"吁--吁"

  景琦跳下车,上前拉住骡子,轻轻地拍着,抚摸着。

  沿路边一溜儿卖吃食的小摊儿。卖包子的搭着话:"好家伙,真悬!愣没把您颠下来。"

  景琦放下鞭子,走到一个卖茶汤的小摊儿跟前:"来一碗!"

  "好咧--茶汤一碗--"伙计吆喝着冲好茶汤递上,景琦蹲在地下吃起来,边吃边和伙计聊着:"生意好?"

  "好什么呀,瞎混呗,不来俩焦圈儿?"

  "来俩。"

  "您坐这儿吃。"

  "蹲着舒坦。"

  突然卖包子的大叫:"嘿,那位爷!怎么了这是?!"景琦忙回头。

  只见骡子把十几笼小包子拱翻在地,正吃得来劲。

  卖包子的大叫:"包子!包gān!我的包子……"

  景琦忙站了起来。卖包子的大叫:"完了,完了!那位爷快拉住您的牲口!"

  景琦端着茶汤走过来:"嚷嚷什么你?"

  卖包子的:"你没看见?!我的包子!你这骡子吃包子呢!"

  景琦:"吃就吃吧,我给你钱不就结了吗?"

  卖包子的:"我这是卖给人吃的!"

  景琦:"谁吃不是吃呀!一共多少笼?"

  卖包子的:"八笼,好家伙,没见过骡子吃包子!"

  景琦掏出一块大洋:"开眼吧小子,我这骡子就爱吃带馅儿的!……甭找了。"扔下钱,端着茶汤就走了。

  卖包子的拿起钱惊诧道:"不找了?!那位爷,您这骡子什么时候饿了,就上我这儿来。卖得真痛快,一下子就八笼!"

  护城河小桥上。

  景琦赶车上了桥。桥对面郑老屁赶一辆大车也上了桥。桥窄,只能走一辆车。郑老屁喊着:"嘿,让让,让让!"

  景琦:"会说话吗,这'嘿'是叫谁呐?"

  "叫你呐!让让懂不懂!"

  "懂!我叫你让让!"

  郑老屁跳下车:"存心是不是。你把车捎捎不行啊?!"说着来到景琦车前,拉住骡子的嚼子往后推:"捎!捎!"

  景琦立即跳下车来:"嘿,嘿!gān什么,敢动我的牲口?!"

  郑老屁不客气地:"动了怎么着?!"

  景琦来了火儿:"找碴儿打架?!"一巴掌将郑老屁的手打了下去。

  郑老屁来了劲儿:"打人?!谁怕谁呀?!"郑老屁说着一把抓住景琦的衣襟,用力一甩想把景琦摔倒,却没摔动。景琦别腿儿用力,郑老屁险些摔倒,忙一把揪住了景琦的头发,景琦与郑老屁一齐摔倒在地。二人扭打着,景琦终于将郑老屁夹在胸前,郑老屁仍死死抓住景琦头发不放。景琦将郑老底顶在桥栏杆上,喝道:"撒手!"

  "你放下我!"

  "你先撒手!"

  "你先放下我!"二人连嘴带手扭着劲儿。

  景琦被揪得直咧嘴:"不撒手?下去吧小子!"景琦突然用力将郑老屁扔下桥去,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这小子,揪下我一绺头发!"

  郑老屁落入水中,扑腾着忙站起。景琦环笑着往桥下看,郑老屁已从水中站起,水刚没腰,他连忙向岸边走。围观的人哄笑着,叫着。

  郑老屁一上岸便坐到地上大哭:"我的鞋呀,我媳妇刚给我做的新鞋呀!完了!我的鞋--"景琦走到脱下鞋控水的郑老屁面前:"你小子还哭?连我的头皮都揪下一块儿!"

  郑老屁没理景琦,仍嚎着:"我的鞋呀--"

  景琦笑着:"闹了半天哭鞋呐,我赔你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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