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_郭宝昌【完结】(26)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宝昌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萌堂刚刚起chuáng,披着衣服连忙打开了帖子,颖宇站在一旁:"您瞧,也没抬头也没落款儿。"

  只见那帖子上写道:"初八卯时,携银一万两到南窑台赎白景琦。"

  白萌堂大惊抬头:"景琦怎么了?"

  颖宇:"昨儿逛庙会丢了,这不是叫人绑了票儿了么?!"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怕您着急没敢说。"

  "赶紧筹银子,把人都叫到东账房去。"

  白宅东账房。

  白殷氏、雅萍、颖宇、白方氏、颖轩、白文氏、胡总管有站有坐围了一圈儿。

  白萌堂:"这笔银子不能从公中出,我拿一半儿,剩下的大伙儿凑。"

  白文氏:"我不能叫大伙儿出银子,还是我自己想法子吧。我老觉着这绑票儿的不是冲着银子来的,他是趁咱们之危,给咱们点儿颜色看看,就算把银子送去,孩子也未必领得回来。"

  白萌堂:"可这一步不能不做,能绑票儿就能撕票儿,万一出了事儿,孩子就完了!"

  白文氏突然捂着脸哭起来:"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白殷氏将二百两银票放到桌上,雅萍将一包碎银子也放到桌上。

  "行了吧,姑奶奶……"颖宇见雅萍的碎银讥讽道,"您这点儿银子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起什么哄啊。"

  白萌堂不悦道:"你拿多少?"

  颖宇满脸愁苦:"这您知道,咱家里最穷的就是我们三房。"

  白萌堂:"明儿我把你们家景武绑了票儿,看你拿得出拿不出银子。"

  颖宇却道:"那我也拿不出,可我也不拿这点碎银子来蒙事。"

  说得雅萍低下了头。

  白萌堂瞪着领字:"银子虽少是雅萍的一片心,这是她每月省下的份例银。

  你穷?你小子黑了多少银子别当我不知道!"。

  "这是谁说的?这是谁说的?"颖宇目光立即转向了白文氏,"二奶奶,你不是说没告状么?跟我玩儿yīn的是不是?"

  白文氏抬起泪眼惊讶地望着。

  白萌堂猛一拍桌子:"你少在这儿攀扯好人,你那点小心眼儿,还想瞒过我?!"

  颖宇低下头不说话了。

  颖轩赌气地大叫:"别再闹事儿了行不行,这孩子我不要了。"

  白文氏也急了:"你说得轻巧。孩子找不回来,我就不活了!"

  颖宇:"怎么冲着我来了,好像我是绑票儿的。"

  "这不是赌气的事儿,我看,你们谁我也指望不上!"白萌堂感慨地说罢,慢慢走出了屋子,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着坐着,沉默着。

  白宅祖先堂。早晨。

  祖先堂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白氏祖先遗像安置在高台上。那个背着药箱,手拿串铃的先祖,似乎带着嘲弄的微笑。香案上摆着一溜打开的装元宝的匣子。

  白萌堂双手将香插在炉内。他站在中央,身后两排站着全家老小。白萌堂跪下,后面的人全跟着跪下。白萌堂磕头,全体跟着磕头。白萌堂伏地久久才抬起了头,眼望祖先像:"列祖列宗在上,家门不幸,连遭横祸,儿子颖园入了大狱,孙子景琦又被绑了票儿……白萌堂一生谨遵祖训,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祖上有灵于冥冥中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本拟今年重修祖坟,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今遭劫难,只有先动用修坟之资以教子孙,今特开堂祭祖,以晓渝全家老小,望列祖列宗体谅萌堂之苦衷,待渡过难关,再修坟茔。"

  白萌堂磕头。众随着磕头。

  一排木雕祖先像和画像上的祖先脸上似都浮着嘲弄的微笑。

  神机营院。

  拐子和流子两人架着景琦从廊上走来,景琦不时抬脚踢着拐子的腿。

  拐子:"嘿,这小子真刺儿头!"

  武贝勒从廊子另一面走来:"拉东屋里去!"

  二人将景琦架着,拐弯来到东屋门口,贵武走过来,看着孩子。景琦满脸倔犟地望着他。

  贵武踢了景琦一脚:"你还瞪我?!"

  是琦也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

  贵武:"嗬,敢踢我?!我把你小jī巴拉下来,送宫里去当太监!"

  景琦:"我要回家!"

  贵武戏弄道:"儿子!这儿就是你的家,明儿把你送到宫里,你就享福了,白公公!"

  景琦大叫:"我不去宫里,我哪儿也不去……"二人不由分说将景琦凌空架进了屋里。贵武得意地:"白公公,哈哈!"扭头欲走,却发现了季宗布。

  廊子一头站着季宗布,正向这边望着,一脸嘲弄的神态。

  贵武向季宗布走来:"你在这儿照什么影子?"

  季宗布:"你又缺什么德呢?"

  贵武站到季宗布前:"你少瞎掺和啊!"

  "谁家的孩子?一个孩子怎么招着你了?"

  "他就招着我了,他们家招着我了,弄得我妻离子散。"

  "找他们家算账去,跟小孩子较什么劲儿?"

  "姓季的!你少管我的闲事!"贵武越过季宗布向前走去,季宗布没动,抬眼望着东屋。他慢慢走着,路过东屋门口不经意地向里一瞥,大步向前走去。

  大狱囚室。

  颖园站在囚牢里,衣服整洁,面色也好。严爷站在一旁,白文氏将一包衣物递给颖园,只见颖园的头发已经白了很多。

  白文氏:"大奶奶给你打点的衣裳用的,我没叫她来。"

  颖园:"她挺好的?"

  "不好,打你一走就躺倒了,一直没起来。"

  "叫她甭惦记着,我没事儿,孩子们呢?"

  "都好,非要来看你,我想小孩子到这种地方来没好处。"

  严爷在一旁道:"放心吧,不会委屈了大爷。"

  颖园:"全亏严爷照应了。"

  白文氏拿出一张银票给严爷:"严爷,您辛苦!"

  严爷忙推拒道:"别,别介,您把这银子用到该用的地方去,我和朱顺一家是三代人的jiāo情,有朱书一句话,我就不敢不尽力。"

  白文氏:"这太过意不去了。"

  "我外边看看,你们聊。"说罢严爷走了出去。

  白文氏问道:"过了堂了?"

  颖园道:"就过了一堂。"

  "怎么样?"

  "倒没动刑,可谭大人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詹王府的。"

  "詹家上下都使了银子,照这样,这案子还有指望吗?"

  "唉!天知道,在劫难逃,我该着有这一难!"颖园两眼茫然地望着空中。

  "千万想开点儿,老爷子也在上下使银子,说就是倾家dàng产也要把你救出去!"

  "我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一家老小……"说着颖园不禁落下泪来。"快别这么说了,谁不知道你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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