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轩:"你这儿怎么淘气胡闹我都不管,可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我绝不许你胡来!"
景琦:"那元朝的李东垣怎么十四岁就能看病?"
颖轩:"住嘴!忘了你大爷是怎么死的了?!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白宅二房北屋厅。夜。
颖轩把方子递给白文氏:"你看这孩子居然敢开方子。"
白文氏没有接:"我又看不懂。他跟谁学的?"
景琦忙接上:"季先生!"
颖轩:"这位季先生真是个能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肚子学问。"
白文氏:"他的医术比得上咱白家?"
颖轩:"二奶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呐。景琦,你看过《叶天士医案》么?"
景琦:"季先生一篇一篇地讲过。"
颖轩拿过《医案》顺手翻开一篇,指给景琦看:"看看这个脉案,用药妥当么?"
景琦接过迅速看了一遍:"看这脉案,内有停食,表有风寒,要清要表,应该大下大汗,我要开方子就把银花换成麻huáng。"
颖轩不动声色地又翻开一篇指给景琦看:"这个方子呢?"
景琦:"这个方子用的是峻补,可看这脉案应该清补才对,野辽参换上花旗参就好了。"
颖轩紧接着问:"为什么不用海藻海带?"
景琦张口就来:"这里边儿有'十八反'!"
颖轩目瞪口呆地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担心地:"怎么,说得不对?"
颖轩转着看着景琦,深深叹了一口气:"唉!难为他这么小的年纪有这样的灵性,我不早跟你说过医药行这碗饭不能吃嘛!"
景琦:"季先生说就算不指着这个吃饭,可到了要紧的时候也能救人一命。"
颖轩无可奈何:"祖传下来的就是这个种,拗不过命啊!"
白文氏:"他这方子开的到底对不对呀?!"
颖轩:"岂止是对!有一味药是连我都不敢下的,都说艺高人胆大,你小子胆儿是真不小,可你有那么高的艺么?"
颖轩亲呢地不住打景琦后脑勺:"啊?有那么高的艺么?有那么高的艺么你?傻大胆儿……"
颖轩边打边笑,景琦笑了。白文氏也开心地笑了。
白宅敞厅。
季宗布和白文氏在谈话,景琦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季宗布:"如今日本人打朝鲜打得紧,到了鸭绿江了,恭王爷复出,调我去军机,我懂洋文。李鸿章大人去日本和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国运日衰,我也不好推辞,做个章京罢了,可以后就没有功夫教景琦了。"
景琦歪着脖子低着头,满脸不快。白文氏不禁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景琦刚刚有点儿长进,全靠季先生栽培,可是您这一走……"
"我知道!"季宗布转向景琦,"景琦!我看除了我也没人管得了你,我一走你又该淘气了吧?"
景琦扭头看院子里不语。白文氏忙道:"怎么不说话呀!季先生问你呢!"
季宗布:"我又不离开京城,以后有什么要问的,还可以去找我。
我也留下儿心,以后有合适的先生我再举荐给二奶奶!"
景琦大叫:"不要!"转身走出敞厅。
白文氏喝道:"站住!怎么这么没规矩!"
季宗布忙拦住:"叫他去吧!我一走他心里别不过劲儿来。我看二奶奶理家实在是百里挑一,可管孩子,恕我冒昧,大可不必把孩子管得循规蹈矩……这孩子不会哭,自然带了一种刚性;生下来就笑,是把世情都看透了。有这两样一定能成就大业……"
白文氏:"可这孩子太个别了,哪儿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季宗布:"龙生九种,种种不同。天下孩子都一样不就乱了套了么,生养孩子也就没多大意思了吧?"
白文氏:"季先生的话实在是透着新鲜,我是怕……"
季宗布一笑:"用不着怕!无非是出点儿格儿,闯点儿祸!您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犯上作乱起家的?可一坐了天下,却教训子民要忠君爱国,这几位祖宗若都是忠君爱国之辈,他做得了皇上吗?"
白文氏:"您说这话,我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也正是景琦肯听我几句话的原因。"季宗布起身,白文氏也忙站起。
季宗布:"我得走了。只望二奶奶听我一句话,对这孩子,顺其自然。"
白文氏:"您越这么说,我这心里反而越没底。"
季宗布笑了:"无为而治。您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白宅大门口。
景琦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门旁的小石狮子上,颖轩、白文氏送季宗布走出大门。
景琦摆着身子,两眼望着地下。
季宗布走出大门望着景琦道:"我走啦!"景琦仍两眼望着他没有理睬。
白文氏与颖轩无奈地互相看了一眼:"这孩子!……"
季宗布笑了笑走下台阶,上了马车:"二位请回吧!"
景琦忽然从石狮上跳下,一下子蹿到车前,扶住车辕子,低头不动了。陈三儿扬鞭的手忙停了下来。季宗布微笑着低声:"我得走了。"
白文氏和颖轩也充满留恋地望着,召唤景琦快回来,景琦仍固执地一动不动。僵持良久,季宗布想了想道:"要不就上我那儿去玩儿一天?"
景琦二话没说,一跃上了车,钻进了车里。
白文氏:"我不答应呢,你就上车了?"
景琦伸出手猛拍陈三儿的后背一掌:"快走!"陈忙挥鞭。马车启动,季宗布忙回头大叫:"放心!我晚上把他送回来。"
颖轩、白文氏依依不舍地望着马车远去。
季家书房。
季宗布带景琦走进书房,景琦完全惊呆了。只见满屋子全是书,书架上是书,靠墙高高地堆着、地上高高地摞着是书,书桌上也摆满了书;到处还挂着各种武器:刀、剑、弓、火枪、手枪、短刀、匕首……
景琦似进了迷宫,边走边贪婪地看着。
季宗布在一个书架上翻找着什么,回头见景琦正拉开一个装匕首的鲨鱼皮鞘,便道:"喜欢吗?送你吧,留着玩儿,别拿去惹祸。"
季宗布抱着一大摞画报走到景琦前,扔在地毯上。
"你自己看吧,我得出去,等我回来一块儿吃饭。"季宗布离去。
景琦拿起画报翻看,一下子便人了迷,慢慢坐到了地毯上,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教堂后院。
huángchūn正把洗好的chuáng单、被单晾在一条长长的绳子上。景琦在晾着的被单的掩护下,弓着腰悄悄走向huángchūn。
huángchūn正把被单拉平,景琦突然站起,吓得huángchūn跳起来:"哎呀!吓死我了,是你呀!"
景琦:"你还gān这个?"
huángchūn:"那可不是,还没洗完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