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_许开祯【完结】(4)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天呀,他居然吻吴若涵!

  多少个夜里,邓朝露想象着,某个特定的时候,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会深情地俯向她,将宝贵的一吻献给她。为此她激动得彻夜难眠,近乎无耻。可现在,一切碎了,真的碎了。还有那个女人,吴若涵!

  邓朝露必须逃开,断然不想在研究所待下去了,滚他的专业,滚他的水文水资源。一个女人连爱情都得不到,还枉谈什么理想,枉谈什么事业!邓朝露哭了,这是她再一次为那个男人流泪。她想到了祁连,想到了毛藏草原,想到了那条河,那里才是她的家。

  邓朝露出生在祁连山区一个叫龙凤峡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水库,小时候她就是在水库边上长大的,后来到县城读书,再后来到省城银鹭,在北方大学读完本科,接着读硕读博,博士读完后,本来有机会去国外,美国还有英国几家机构都向她发出了邀请,可导师秦继舟坚决不许,邓朝露自己也没那种qiáng烈的愿望。她的志向在国内,说现实点就是祁连省。她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当然也要把理想目标建立在这儿。这点上邓朝露跟别的学子是那么的不同,别人是挤破头想往国外奔,奔出去就不想回来。邓朝露却偏是不想离开,甚至不想离开西北这块土地,就连去南方的心思都很少动。外人都说这是导师秦继舟的功劳,秦继舟爱这片土地爱得出了名,几次谢绝国内名校的邀请,执意留在北方大学,就连北京、上海的研究所研究院高薪请他,都被他婉言谢绝。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子也能像他一样,忠实地守候在祁连这片土地上。但爱是一回事,留守又是一回事。邓朝露所以坚决留下来,还是因为秦雨。男人为事业而坚守,女人为爱而生而死。俗也罢偏激也罢,人生说到头脱不了这两条。

  导师秦继舟并不知道邓朝露恋爱了,更想不到女弟子深爱着的会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个古板又顽固的老头,十足的老学究,脑子里除了学问,除了那条河,怕再没别的,自己的爱情就弄得一塌糊涂,跟老婆楚雅吵了半辈子架,现在懒得吵了,前段时间毅然搬到小二楼来住,让人唏嘘。

  现在,他还是一如既往想把邓朝露的脑子洗刷gān净,除那条河外,什么也不容许装进去。邓朝露所有的时间都让导师秦继舟安排得满满的,一个接一个的科研项目等着她,一堆接一堆的科研资料还有科研论文等着她去整理。这位漂亮的女博士,压根抽不出空去恋爱,更别说花前月下的làng漫。邓朝露一蹶不振,导师秦继舟一点不急,依旧我行我素,麻木到了极点。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女弟子的婚姻大事向来不闻不问,甚至想不起女弟子除了科研之外,还应该恋爱,应该嫁人。在他心目中,他是属于那条河的,他身边每一个人,都应该属于那条河。

  这是个疯子,已经有不少人这么说他。

  第2章 母亲的不适

  邓朝露被夭折的爱情折磨得茶饭不思时,她的母亲,石羊河流域管理处处长邓家英也被一件事折磨着。身体的不适是某一天开始的,先是rǔ房那儿有微微的不适感,接着一侧rǔ房轻度疼痛,肩背部发沉、酸胀。邓家英并没在意,她身上这两块肉老给她找麻烦,年轻时候就因发育太好,一对胸饱满挺拔,弄得她从来不敢穿紧身衣服,走路也不敢抬头挺胸,老怕人说她故意炫耀,玩资本主义那一套。修水库那阵,更是给她带来麻烦。男人们常常不怀好意地盯住她,一盯就是老半天,盯得她不只是胸那儿不自在,心更不自在。有段时间她暗暗用布带子将两个害羞的家伙裹起来,不让它们往外突往外跳,像两个憋屈的孩子,老老实实缩家里。就这,还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当年龙凤峡水库大会战,她所以能当标兵能当铁姑娘队队长,全是因了这两块肉,还说省里的积极分子秦继舟为啥赖在水库上不走,就是图她那两坨肉。还把类似的“罪名”也背在了当年的技术员吴天亮身上,她邓家英简直就是水库上的潘金莲。要不是当年老书记保着她,加上她父亲是大队书记,怕是她再清白也是闲的,非得让那些人搬弄出是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坨肉非但没下垂,没缩水,一如既往的挺拔傲立,反倒看上去比以前更大、更饱满、更诱人。可就是麻烦。邓家英有时上网,看到那些女影星们为了出彩,变着法子隆胸,不知羞耻地故意把胸露给外界,还羞答答说是不慎走光。心里就想,她们咋这样啊,自己裹都来不及呢,咋个还能故意放出来闯祸?

  不适越来越明显,终于有一天,紫褐色的rǔ头上面,生出豆大一硬块,美丽的rǔ头开始溢液了。邓家英跟别的女人不同,她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年轻时她一对美丽的rǔ头都没流过液体,到了五十二岁,怎么会流出汁呢?她感觉有问题,悄悄来到省城,找了妇科一位大夫。大夫比邓家英年龄大一点,仔细询问一番,又做了几项检查,说:“不要太悲观,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回去吃点药吧。”说完开了药方,邓家英长长地吁了口气,感激似的看着比她年长的女大夫:“谢谢你啊,我真怕是不治之症。”大夫口气友好地说:“哪有那么多不治之症,不过你要爱护自己,女人嘛,要对自己好一点。”说到这温情地笑笑,好像邓家英是她久未谋面的妹妹,邓家英还女大夫一微笑。女大夫意犹未尽地道:“那么好一对rǔ房,啧啧,让多少人羡慕。你可要感激它呢,要爱护它,知道不?”邓家英羞涩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这之后邓家英就不管了,以为那一对宝物真没啥问题。可是她错了,从医院回来不到三个月,rǔ头发硬的那一侧,腋窝淋巴结突然肿大,再笨的人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高兴着的脸猛就yīn下,双腿忽然沉重得迈不开,心更是沉重,忽然就觉生命到了终点。

  邓家英本来是个坚qiáng的女人,但凡认识她的人都这么说。她的朋友路波、吴天亮,包括水文专家秦继舟也都这么肯定她,但那是之前,在她生命的前五十二个年头。现在,她的五十三岁生日即将来临时,她突然有种崩溃的感觉,撑了一辈子的她终于支撑不住,暗暗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往省城跑。这次她没找那位女大夫,一个人悄悄来到省第一人民医院,做完各项检查,如同死囚等待宣判结果,焦急地等结果出来。这中间市委书记吴天亮打电话找过她,让她准备一份材料,市里急用。邓家英忍着qiáng大的恐惧和不安,嗓子哽咽着说,她不在单位,来省城了。“老跑省城gān什么?”吴天亮不满地训道。邓家英镇定一下,换了相对自然的口气道:“我来看看女儿,有点想女儿了。”电话那头吴天亮哦了一声,想女儿当然是人之常情,吴天亮每次来省城,都要叫上女儿,亲亲热热吃顿饭。女儿有啥要求,他都尽可能满足。

  “是这样啊,那你好好陪小露,我找老毛。”

  老毛是流域管理处二把手。

  邓家英真是想女儿的,怀疑自己患不治之症那一刻,脑子里首先奔出女儿那张脸来。这五十二年,前面将近二十年是父母陪她度过的,中间几年是那个被她爱过、恨过的男人陪她度过的,当那个男人杳无音信后,她以为自己的生命会马上结束,可是上天很快送给她一个女儿,让她的生活一下又有了指望。女儿邓朝露来到人世的这二十多年,是她最最幸福最最快活也最最充实的二十多年。难道这份快乐马上要失去?邓家英一下就怕得不知所措了,她不是怕自己会马上死去,她是怕女儿。女儿还没成家还没立业还没……对象都没处呢!她的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边擦泪边跟自己说,你不能倒下,绝不能,你要挺住啊,为了小露你也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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