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_宫白羽【完结】(65)

2019-03-10  作者|标签:宫白羽

  乔茂心里慌张,表面镇静着说:“我没有为非犯歹呀。你教我跟你上哪里去?”那人冷冷说道:“没有为非犯歹?你一个人大清早钻到看青棚子里做什么?你是gān什么的?”

  乔茂忙说:“我拾粪,我是拾粪的!我到草棚里么?……这个,我的裤子屁股后面破了,我要掉换到前边来,这也不算是歹事呀,我又没偷你的庄稼。”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就少说废话,但凡穿着靴子拾粪的,就得跟我走。来吧!别麻烦!”(叶批:妙妙,真真令人绝倒!)乔茂闻言,低头一看:“可不是糟了!”他满以为自己改装得很好,匆忙中忘了自己穿着一身老蓝布裤衫,脚下却穿着薄底燕云快靴。这穿着靴子拾粪,真真岂有此理!乔茂忙掩饰道:“这靴子是我拣人家的,又不是偷的。”

  那人哈哈大笑,往前进了一步,说道:“你不用支吾,靴子不是偷来的,衣服可是偷来的。趁早跟我走,前边有人等着你呢。”

  乔茂往旁一闪身道:“你别动手!跟你走就跟你走,我又没犯罪,怕什么!你可是鹰爪么?”

  那人道:“拾粪的还懂提鹰爪,什么叫鹰爪?”

  乔茂口中还是对付着,冷不防从粪筐取出斧头、通条来,抡粪筐照那人便砸。那人略一闪身让开,乔茂拨转头便跑。那人喝道:“好东西,哪里跑!”伏身一窜,已到乔茂背后,飞起一腿,“登”的一声响,将乔茂蹴躺在地上。乔茂懒驴打滚,一翻身爬起,亮斧头便砍。那人略略一挪身,又飞起一腿,正踢中乔茂手腕,斧头凌空而起。乔茂甩手待跑,早被那人赶到前面,使个拿法,把乔茂掀翻在地,照腰眼踩住。立刻夺去通条,将双腕一拿,倒剪二臂捆上;随往肋下一挟,奔向面前树林而去。

  到得林之深处,只听林中有人问道:“怎么样了?”这少年男子答道:“抓来了。”把乔茂往地上一扔,喝道:“不许动,动一动要你的命!”那个林中人说道:“等我看看,是他不是?”过来俯身一看,道:“不错,是他!”伸手便给乔茂几个嘴巴道:“好奴才,你敢愚弄我;今天姑娘非打死你不可!”打得乔茂“哎哎”的叫唤;那少年男子忙拦道:“不用打他,先审审他到底是gān什么的?”

  林中人恨恨的住了手,又踢了一脚道:“你这小子太可恶了。我问你,你到底姓什么?你是哪一门子的贼人?从实说来,姑娘教你死个痛快。你若再捣鬼,我活剥了你的皮!”

  乔茂左半边脸被打得通红,齿龈也破了,顺口角流血。仰面看这林中人,是个男装的少年;生得细腰扎背,手腕白嫩,团圆脸,柳叶眉,直鼻小口,两只大眼皂白分明;语音清脆,江南口音。乔茂看出是个改装的少年女子;身穿着深青绸长衫,墨绿绸裤,脚登窄靴,马兰坡的草帽没戴在头上,由左手捏着;露出头顶,绿鬓如云,结成双辫,盘在头顶上。看年纪二十二三岁,颇显着英姿刚健而婀娜;两耳没垂耳环,也没有扎耳朵眼。乔茂心说:“糟了!冤家路窄,又遇见那个刺他一剑的女恩公了!”

  这女子眉横杀气,面含嗔怒。乔茂心知昨夜说谎潜逃,大触女侠之怒;此时一定难逃公道。转念一想,这究比陷落贼手qiáng甚,总还可以情求。乔茂便低声诉告:“这位女侠客,恕小人无礼。我实在有偌大难心的事,方才从虎口中逃脱出来。我不敢愚弄人,我委实有万不得已的难处。”

  那男子请这女子坐在小树根下,他自己坐在另一边,看住了乔茂;也教乔茂坐下,但不释缚,催乔茂赶快实说。乔茂再不敢掩饰,从实供道:“我不叫乔老刚,我实是海州振通镖局的一个保镖的。”少年女子道:“什么,你是振通镖局的镖师?别不要脸了,振通有你这样的镖师,真真丢透人了。我问你,振通的总镖头是谁?”乔茂道:“是铁牌手胡孟刚,我们是患难的弟兄。”女子道:“呸,你还敢胡chuī!我问你,胡孟刚今年多大岁数,什么长相,他师父是谁?”乔茂正待回答,那少年男子劝道:“姑娘不要着急,您教他说完,再审他的虚实。”转对乔茂说:“你只老老实实的讲,你要睁开眼睛,不要拿我们当秧子。”乔茂道:“我再不敢。只因我们振通镖局和江宁的安平镖局,双保盐课,由海州解往江宁。不幸在范公堤遇见绿林劲敌,我们镖师全数负伤,镖银二十万被劫。是我感念胡孟刚多年相待之情,虽然受伤,我仍从小道绕缀下去,以致犯险觅镖,遭擒被囚……”

  那女子杏眼圆睁道:“胡说八道!你们是在范公堤失的镖,还是在高良涧失的镖?你这东西一虚百虚,满嘴说谎。你说你是被绑票,教我替你拚的半夜的命,你反倒溜了!”说着站起来,又要过来打,并且说道:“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算恨透你们了。”这一句话,说的那少年男子嘻嘻直笑。(叶批:就这一句闲话,引出了!"万言的情史来。宫注:原著从下章起便插出“杨柳情缘”故事。)

  乔茂忙说:“姑娘不要生气,我有下情。我们实在是在范公堤中段、盐城前站丢的镖银。我夜间被擒,教他们给掳走,我只知道他们把我装在车上,又搬在船上,走了三四天的路,把我囚在这里。我直到现在,还不知我存身何地呢,我实在连这里的地名都说不清。”

  少年女子还是气忿不出。少年男子道:“姑娘请坐,且听他往下说。”

  乔茂说:“我两眼被蒙,被运到此地,直囚了好些天,我已记不清准日数了,大概足有二十几天了。我被他们锁在一间囚室内,日夜有人看守。近来稍微松缓,想是他们日久生厌了,所以被我拔起绾铁链的钉子,乘夜逃出。当时就被监守的贼人发觉,他们许多人纵狗追捕我。我本负伤,又迭受毒刑,又被囚多日,我实在支持不住了。路遇恩公见救,我本当实话实说,无奈我仓促被你老伤了一剑,我实不知你老是江湖上的女侠。唯恐或与劫镖的绿林有些瓜葛,所以我只好说是被绑出逃的肉票,这也真是实情。况且我头发长,很像逃犯,我若不说是肉票,你老必定动疑。后见你老与贼jiāo手,我本不该袖手旁观;再不,也当候命。但又因恩公要教我领路寻贼,我自顾无能,又负重伤,我实不敢再探虎xué。”

  乔茂接着说道:“我所以乘隙溜走,不是忘恩负义,实在我本领太不济了。并且我们镖银被劫,便是倾家dàng产,一败涂地。我既好容易冒死犯险,受尽毒刑,得着准信;我恨不得一步飞回海州,好回去报信,搭救我们胡镖头,以免他陷入重罪。小人是有这一片私心,所以舍下恩公,昧良逃走。我又见恩公武艺出众,必能战胜那伙贼人。我就出去,也是白饶;所以我就对不住,先行一步了。”

  那女子瞪着眼听着,那男子在旁暗暗点头,觉得这些话尚近情理。那女子复又厉声喝问:“你小子的话,十句有八句信不得。我问你,你逃走了以后,又上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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