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又告诉她一次:"不,大姐--我不需要。我心碎太多次。"
她说:"我知道如何治疗心碎。"大姐以权威大夫的态度,用手指标出六种"零故障心碎疗法"--"维他命E、睡眠充足、摄取充分的水、远离你原本所爱的人、禅坐、心中认定这是自己的命"。
"除了维他命E,其他我都做了。"
"所以现在你已痊愈。现在你需要新男人。我会求神给你。"
"我不求神给我新男人,大姐。近来我只求让自己平静。"
大姐翻翻白眼,像在说"得啦,你这白种大怪物,随你怎么说",然后接着说:"那是因为你记性不好。你已经忘了性爱多么美好。从前我已婚的时候记性也不好。每回看见英俊的男人走在街上,就忘了家里有个丈夫。"
她几乎笑倒在地。而后她镇定下来,下结论说:"每个人都需要性,小莉。"
这时有名漂亮女人走进店里,绽放出灯塔般的笑容。图蒂跳起来,奔向她的怀抱,喊着:"亚美尼亚!亚美尼亚!亚美尼亚!"结果真的是这名女人的名字--而非某种奇怪的民族主义呐喊。我向亚美尼亚介绍自己,她告诉我说她是巴西人。这女人非常有活力--非常巴西。她艳光动人,穿着优雅,有气质、有魅力,看不出年龄,性感无比。
亚美尼亚也是大姐的朋友,时常来店里吃午饭,接受各种传统医疗与美容服务。她坐下来,和我们聊了将近一小时,加入我们三姑六婆的小圈子。她在巴厘岛的时间只剩下一个礼拜,之后得飞往非洲,或者回泰国去照管她的生意。这名叫亚美尼亚的女人过的生活原来一点也不华丽。她从前服务于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在20世纪80年代,被派去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萨尔瓦多和尼加拉瓜丛林担任和平调解员,运用她的美丽、魅力与机智,让每个将军和叛军都冷静下来听从道理。(你好,"漂亮的力量"!)现在她经营一间名叫"Novica"的国际行销公司,赞助全球各地的原住民艺术家在网络上贩售其产品。她大约能说七八国语言。她还穿了一双打从罗马之行以来我见过最亮眼的鞋子。
第22节:印尼故事(21)
大姐看着我们俩,说:"小莉--你怎么从不试试让自己看起来性感些,像亚美尼亚一样。你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有好脸蛋、好身材、好看的微笑。但你一天到晚就穿同一件破T恤,同一条破牛仔裤。你不想跟她一样性感吗?"
"大姐,"我说,"亚美尼亚是"巴西人",情况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
"亚美尼亚,"我对我的新朋友说,"能不能请你跟大姐说明身为巴西女人的意义?"
亚美尼亚笑了,而后似乎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回答:"这个嘛,即使在中美洲的战区和难民营,我也尽量让自己打扮得女性化。即使在最凄惨的悲剧和危机当中,你也没有理由让自己看起来邋邋遢遢,增添他人的愁苦。这是我的观点。因此进入丛林的时候,我总是化妆、戴首饰--不是什么奢侈玩意,或许只是个金手环和耳环,一点唇膏,与好香水。足以让人看见我仍有自己的尊严。"
就某方面而言,亚美尼亚使我联想起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女性旅人;她们常说,没有借口不在非洲穿英国客厅里穿的衣服。这位亚美尼亚是只蝴蝶。她不能待在大姐店里太久,因为有许多要务在身,但她仍邀请我今晚去一个派对。她认识另一位移居乌布的巴西人,今晚他在一家餐馆办活动。他将做传统巴西佳肴黑豆烤肉"feijoada",此外还有巴西jī尾酒。还有许多从世界各地移居巴厘岛的海外人士。我想不想来?之后他们或许还会出去跳舞。她不清楚我喜不喜欢派对,不过……
jī尾酒?跳舞?烤肉?
我当然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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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上回盛装出门是何时的事了,但这天晚上,我从行李箱底翻出自己唯一的一件细肩带时髦洋装,穿上了它。我甚至涂了唇膏。我不记得上回涂唇膏是哪时候的事,我只知道不是在印度。在去派对的路上,我在亚美尼亚家稍作停留,她拿自己的时髦首饰套在我身上,让我借用她的时髦香水,让我把单车存放在她的后院,一起搭她的时髦轿车共同抵达派对,就像个得体的成年女人一般。
和海外人士的晚餐很有意思,我感觉自己重新寻访那些长期潜藏的个人性格。我甚至有点喝醉,经过前几个月在道场祈祷、在自家巴厘庭园喝茶的纯净日子后,尤其明显。我还调情!我有很长时间没和人调情了。近来我只和僧侣及药师混在一起,但突然间,我往日的性别再度复苏。尽管我分不太清楚自己跟谁调情,有点像到处调情。我是否迷恋坐在隔壁那位机灵的澳洲前记者?("我们这儿每个人都是醉汉,"他打趣道,"我们来写参考资料给其他醉汉看。")或者桌子那头那位安静的德国文化人?(他答应把个人收藏的小说借给我看。)或是为我们烹煮这餐盛宴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巴西美男子?(我喜欢他亲切的棕眼和他的口音,当然还有他的厨艺。我不知哪根筋不对,跟他说了些非常挑逗的话。他开了个关于自己花钱的玩笑,然后说:"我这个巴西男人是彻底的灾难--不会跳舞,不会踢足球,也不会玩乐器。"出于某种原因,我答道:"或许吧。但我感觉你可以扮演一个很好的情圣。"当时,时间静止好长一段时间,我们率直地注视彼此,好像在说:"把这想法摊开来谈很是有趣。"我的大胆声明仿若香味般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中飞翔。他并未否认。我先把眼光别开,感觉自己脸红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的黑豆烤肉棒极了。颓废、辛辣、醇厚--巴厘岛食物当中通常吃不到的一切。我一盘接一盘地吃烤肉,决定承认:只要这世界上有这种食物存在,我就永远吃不成素。而后我们去当地一家舞厅跳舞,如果能称之为舞厅的话。它更像是时髦的海滩棚屋,只是少了海滩。有个巴厘岛年轻人组成的现场乐团,演奏很不错的雷鬼音乐,舞厅里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年纪与国籍,海外人士、游客、当地人、炫丽的巴厘岛少男少女,人人跳得浑然忘我。亚美尼亚没来,她说隔天得gān活儿,但年长的巴西美男子招待我。他不像自己宣称的那样舞跳得不好。或许他也会踢足球。我喜欢他在身边,为我开门,恭维我,叫我"甜心"。而后,我发现他对每个人都叫"甜心"--连毛茸茸的男酒保也是。尽管如此,有人献殷勤还真是不错……
第23节:印尼故事(22)
我很久没去酒吧了。即使在意大利,我也不上酒吧;和大卫的那几年间,我也很少出门。我想上回去跳舞是已婚的时候……这么说来,是在我婚姻愉快的时候。老天爷,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在舞池碰上我的朋友史黛芬妮亚,她是最近我在乌布上禅修课时所认识的一位活泼的意大利姑娘;我们一起跳舞,头发飞扬,金发与黑发,欢乐地旋转。午夜过后,乐团停止演奏,大家互相jiāo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