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也是我的,我就是不让你接!”
“我爸走了!我接孩子回家送她爷爷上路!”我大吼一声。
金子听我这么一吼赶紧让开了,愣了一下之后,就转身默默地去帮女儿收拾换洗衣服。我坐在厅间的沙发上埋着头拼命地抽烟。曾经,无数个夜晚,我就坐在这里抽烟,怀里抱着恩爱的女人。不能想啊,时过境迁,如今却是这样。
我牵着女儿的手,走出了房门。我原本还存在着幻想,希望金子能看在夫妻一场的旧情分上,深明大义地和我一道回乡下参加父亲的葬礼,经金子这没头没脸地一闹,我有万种想法也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父亲入土为安了,母亲却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她还陷在父亲去世的巨大悲痛中。化解这种悲伤需要一味药,那就是时间,伤口太重只有靠时间来慢慢愈合。家里的气氛相当不好,比腊月的天气还要yīn冷。女儿吵吵闹闹要回城,要回到她妈妈身边,所以我放弃了让女儿留在乡下过年的念头,带她回到了城里。
见面后,金子说,那天我走得太快了,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跟我一道去。我没接金子的话头,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弯下身把女儿弄皱了的衣服理了理,转身走出了门。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qiáng很qiáng的欲望,想喝酒,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
我找到了一家小饭店坐下来,要了一个牛肉火锅。
等上菜的间隙,我感觉一个人喝酒太闷,想找个人,于是我想到了老五。想到老五后,我就拨通了他的电话。老五还在睡觉、没起chuáng,我让他快点儿出来喝酒,老五同意了。
不大一会工夫,老五赶来了,刚洗过的头发上抹满了摩丝,油光发亮。老五问我父亲的病好点儿没,我说人已经不在了,老五“啊”了一下就没再提这事儿。俩人一言不发地你来我往吱溜吱溜连gān了好几杯,就像边上有人在监督似的,不喝快点儿别人就把酒拿走了。
几杯酒下肚,话就自然来了。
“离开永康后你去哪里了?”我问老五。
“直接回家来了。”老五说,“在家待了一段日子又去宁波瞎混了一段时间。”
“那你现在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就是玩,帮朋友打打架,出面调解调解恩怨。”
“这样有钱花吗?”
“哪儿有钱,穷死了,酒肉是不离口,但口袋中是空的。”
“年后有什么打算,还去永康不?”
“永康暂时不去了,想去余姚看看,有几个朋友在那边帮人看场子,我也想去看看。”
“看场子?什么场子?”
“夜总会和地下赌场。”
“老五,我觉得你应该gān点儿别的,凭你的头脑不一定非得吃黑道这碗饭不可。”
“拉倒吧,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先把自己口袋弄满了再说。”
“你就不怕折了进号子?”
“怕有什么用,出来混那是迟早的事儿。”
“那你可以选择不混呀,又没人bī你。”
“喂,你今天怎么了?学我爸训人呀,操!”
“不是,”我递根烟给老五,缓解一下他的抵触情绪,继续说,“我只是作为朋友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算了,我就认定这条路了,别人说没用,来来来,喝酒,不说扫兴话。”
话不投机,两人又闷头闷脑地喝了两杯。
“对了,你怎么不说说你的事啊,在哪里混呢?”老五问。
“我在义乌搞了个小小的加工厂,帮别人加工点活儿。”我说。
“行啊,你发财了吧?难怪主动叫我来喝酒了。”
“没有发财,混日子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发财啊,你当是路上捡钱包呀。”
……
聊着聊着,老五突然让我注意一下我老婆金子。我问注意什么,老五吞吞吐吐地说:“你注意点儿就行了,别的就别问了。”
“我和金子已经离婚了。”我说。
“什么?你们离婚了啊,那我们巷子里的人怎么不知道?”老五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真离了,只是没对外说,我岳母不让我们说出去,万一还复婚的话说出去让人笑话。”
“哎,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离婚的事儿呀。”
“说不说与你有关系吗?”我觉得老五怪怪的。
“本来是没关系,但现在有关系呀。唉,这事儿办的。”老五边说边摇头。
“什么事?”
“前几天晚上,我刚与几个朋友从饭店喝酒出来,就是桥头那家阿洪饭店,当时头有点晕晕的,但没有醉,绝对没有醉。我一抬头看见你老婆金子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从桥那边慢悠悠地走过来,样子真的很亲密,我就想,我得问问清楚那男的是谁……”
“你真能惹是生非。”我打断老五的话。
“什么叫惹是生非啊,我们不是兄弟吗?兄弟的老婆外边找男人我能不管?你也太小看我了。”
“管什么管?你就是平时爱惹事儿,惯了,喝了两杯马尿就更来劲儿。”
“喂,大勇,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怎么好坏不分了?好吧,老子不吃了,走人。”说完老五站起来就要走。我赶紧拉住他的手,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真的不是,老五这才重新坐下来。
“我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老五问。
“说吧。”我说。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让老五继续说只是不想扫老五的兴,这些混子喝点儿酒不是chuī牛就是打架滋事。
“我走上去,故意大声叫了一声‘大勇嫂’。”老五说,“谁知你老婆给我来了一句,‘谁是大勇嫂,瞎叫什么?’当时我就不舒服了,心想你泡男人还不能让我说破呀,但古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于是我不理你老婆,把矛头指向那男的……”
“继续说,怎么停下了?”
“等老子喝杯酒润润喉咙再说不行?”
老五朝我举了一下酒杯,没等我举杯,他自己倒是先吱溜一声gān掉了。
喝完酒,老五继续说:“我用眼睛斜视着那男人问:‘兄弟是哪的?好面熟哦。’那男的给我来了一句:‘我跟你很熟吗?’这下我可又来气了,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把刚才那话再重复一遍,老子没听清楚。’那男人又说了一遍,很明显是不给我老五面子。我伸手就是一拳,给他来了个满面开花。那男人还准备还手,被你老婆金子拖住了。他不认识我,不知我老五的底细,但你老婆知道,所以这架没打起来,有点儿可惜。金子拖住那男的大声朝我吼:‘老五,你怎么乱打人?!’我说:‘谁让他泡我兄弟的老婆,活该!拽个屁啊。’那男的不肯承认他是在泡金子,叽里呱啦地喊。我说:‘明明看见你都拉人家的手了,还说没泡?’金子朝我嚷嚷:‘他什么时候拉我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正要说什么,几个一同喝酒的兄弟把我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