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就是这样,大宝贝女儿,贾梅什么都不会做,将来找婆家都难。"吴家姆妈摩拳擦掌,"等会儿我就去跟你父母说。"
"不,不,这么说他们不会听的。"贾里知道他们最恨老观点,她那么说,反而会把事情搞糟。
"那怎么说?"
"我,我不会gān这些,粗心,洗碗会打碎碗,扫地会扬起飞尘……"
"对!对!"吴家姆妈连连点头,"女孩子终究要细心一些,"
贾里有些放下心来,父母是很尊重吴家姆妈的,她说一句,比他自己说五十句都有效力。吴家姆妈果然讲信用,烧罢饭,就坐在椅子上等门铃响,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劲头。
门铃终于响了,进来的是户主--贾里他们暗暗称呼他贾老。
贾老见了吴家姆妈,横一声"辛苦了",竖一声"感谢",吴家姆妈见火候到了,便提了那事。贾老警觉地说:"噢,男孩子粗心,gān不好家务活?"
"就是嘛。"吴家姆妈说,"你也是过来人,"
"呵!我是个反面教员。"贾老惭愧地说。
确实,爸爸在这个家里只会发号施令,偶然给妈妈当个助手,递个盐,递个味jīng,即使这样,还常常要递错。贾里听地说得那么诚恳,心里一下子松起来,跳过去,高枕无忧地躺在chuáng上哼起来:跟着感觉走……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
可惜,爸爸的思路是很古怪的,丝毫不会跟着感觉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他就问:"贾里,你是不是同意吴家姆妈的观点?"
"这个嘛……"贾里措手不及,"也许有些道理。"
"男孩做家务笨,男孩粗心,这都是一种耳惯。"
"嗯!"贾里连着往嘴里扒饭,急巴已地等待下文。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缺少锻炼。"贾老说,"你得补上这一课,做个能gān的男子汉,千万别像你爸爸这样。"
亲爱的吴家姆妈,你帮的什么倒忙!
爸爸是一家之主,他的话一锤定音。后来,一家人真的像模像样地表决,妹妹一向是爸爸的好女儿,妈妈也基本上是个好妻子,所以爸爸一提议,她们全都投赞成票,一点也没有独立自主的jīng神。
更糟的是,爸爸还把这苦差使说得十分光彩:"妈妈上夜校期间,家里就由贾里当总指挥,职务和责任是联系在一起的,一切都该领导带头。"
这个倒霉的总指挥,管的都是些零星的事:垃圾没人倒了,碗脏了,桌子该抹一抹了……而手下,只有一个难调配的兵--妹妹,他怎么敢调配爸爸呢!
"那么,"贾里吞吞吐吐,"假如总指挥发布命令,没人听,是不是可以……比方说,有些措施。"
"还是要做思想工作。"爸爸说,"身教重于言教。"
算了吧,贾里晓得,那些大道理就是使总指挥变成总服务员。
贾梅高兴得蹦蹦跳跳,像一只捡了便宜的乌。什么双胞胎之间的感应,不是反话就是胡扯。贾里落难,她倒快活--不过,对妹妹这种娇气十足的丫头,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因为她有的是眼泪。
贾里上任的第一天,就面临困境。一吃罢饭,爸爸就拿着报纸回房间了。弄不懂,他看报纸总是津津有味,每天至少一小时,连报屁股的广告也不漏掉,一生的二十四分之一就在读报中度过。妹妹呢,也把碗一推就找她那些明星照片,她总对那些呆板的相片热情不衰。
"喂,帮忙洗一下碗。"贾里说得很gān脆。
"我没空!"回答更简洁。
"好哇,只有我是个无所事事的人!"贾里对她扬了扬拳头。
"你凶什么!"妹妹说,"别忘了思想工作。"
贾里碰了个软钉子。做思想工作,他可没经验,要是照搬妈妈唠叨的那样--不劳动劳动,也没责任心,以后一事无成!哇,妹妹不笑掉大牙才怪。
总指挥只好对付那些油腻的碗。战果很辉煌:打碎一只盘子,两把调羹。夜里,妈妈回来了,叮叮当当又把碗重洗一遍,他听妈妈说:"洗的什么碗,菜叶子还在上面。算了,明天留着我回来再洗。"
贾里真想喊一句: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不料,爸爸一声吼:"不行,这样才更需要锻炼。"哼,他的理论只用来对付他的儿子!
第二天,贾里发现小黑板上记了一条:总指挥上任第一天明显不称职。
这天晚上,贾里学聪明了,刚放下碗就喊肚子疼,一头钻进厕所。等他在那儿憋了足足二十分钟,跑出来一看,桌上全收拾得gāngān净净。他正在心里欢呼,爸爸从厨房里转出来,像见了救星般地点着他说:"那碗太油,冷水冲不掉,你快去用热水洗一洗。"
没等贾里反应过来,爸爸已步履轻快地拿起他那心爱的报纸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挡不住的感觉--男人都这样,讨厌洗洗涮涮jī毛蒜皮,贾里想。只有亲爱的妈妈例外,只要她在家,就马不停蹄地忙这种事,为什么妹妹就不跟妈妈看齐呢!
贾里看着那一盆脏碗脏碟子,发了会儿呆,决定去培养妹妹的劳动观念,尽管那是件登天一样难办的事!
贾里突如其来闪进房间,贾梅尖叫一声,慌忙把一个东西往口袋里塞,贾里注意到,那神秘物使她的口袋立时就鼓出一块来。
"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
"总指挥有权过问!"
他们俩眼睛互瞪着,谁也不甘示弱,好久好久,妹妹气馁地眨了眨眼,说:"你的眼睛真像豹眼,凶气十足,真可怕!应该进动物园。"
"那叫咄咄bī人!"贾里说,论瞪眼,他可不是业余水平,当然不会输给这个柔柔弱弱眼睛无神的小姑娘,"快点,要不豹子就不客气地抢了!"
妹妹只能乖乖地把口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毕竟哥哥还有些零星威信。
那是一个软罐,像牙膏的形状,上面写着"洗面奶"三个字,贾里看过那个洗面奶的广告,一个有点妖气的女人往脸上涂这个。贾里当时看了就觉得心烦,准备抵制它的,"喂,这不是你这种小姑娘用的!"
"艺术团里她们都用!这是她们送我的!"
"你糊涂,那是妖女人用的!"
"你胡说,说明书上写着:老少皆宜。"妹妹振振有词。
"总指挥说不能用,就不能用!"
"就用!"
"好,我们让爸爸评理!"
妹妹一下子灰掉了。爸爸多少有点古板,洗头都坚持用肥皂,老八路一样,不用什么洗发jīng。妹妹是很识时务的,立刻软下来,说:"人家说双胞胎应该互相帮忙。"
"好吧!"贾里说,"请帮我把碗洗一洗,切记,要放热水!"
妹妹只能恨恨地服从,贾里chuī起了口哨。
这天晚上妈妈回来又检查碗厨,检查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糟糕,怎么搞的,四个盘子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