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仕途_曹昇【完结】(135)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昇

  二、发四郡兵助魏伐楚。不问可知,这又是姚贾在外jiāo上的杰作。去年魏、楚、赵、燕四国合纵,将以攻秦。在李斯和姚贾的谋划下,不仅合纵被破,还使得赵燕两国互殴。今年,在姚贾的游说之下,魏决定和秦联合伐楚,欲夺回当年被楚所占有的宋国旧地。战未久,秦国退兵。这一战,秦国虽无战果,但让魏楚结仇的目的已然达到。从此,魏、楚、赵、燕四国之关系彻底决裂。

  第十一章 韩非入秦

  【1.名将李牧】

  嬴政十三年,秦国再次向赵国大举进攻。秦国大军由将军桓齿率领,先攻赵国平阳,拔,大军继续突进,兵锋直临武城城下。一旦武城也被攻克,则意味着赵国的南长城被全线突破,都城邯郸也将失去最可靠的一道人工屏障。

  赵国这边新即位的赵王迁,素以无行闻于国。如前所述,赵王迁之母最早为邯郸的一名娼jì。赵迁虽然贵为赵王,是赵国的最高统治者,但由于生母身份低贱,因此内心不免自卑,也总担心别人看不起自己。而在赵迁头上还始终笼罩着一块巨大的yīn霾,这块yīn霾就来自他的兄长赵嘉。

  赵嘉原本被先王赵偃立为太子,后来因赵偃宠爱赵迁之母,硬生生地夺了赵嘉的太子之位,反给了赵迁。赵偃此举当时就在国中引发了巨大的争议,诸大臣纷纷为赵嘉鸣冤抱不平。

  赵嘉仪表非凡,礼贤下士,又是王后嫡出,深得大臣和百姓拥护,国中声望远在赵迁之上。赵王迁如今即位,对赵嘉这个兄长更是忌惮,生怕被他夺了王位。然而他也缺少gān脆杀掉赵嘉的魄力,只能默默地忍耐,默默地变态。

  赵迁生性轻浮,不喜朝政,只知yín乐女色。他父亲下葬不久,他就开始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对于赵迁的非礼行为,大臣们都不以为然,时常相互感叹:要是赵嘉公子做王,就绝不会这样。

  大臣们的轻视反而更助长了赵王迁的逆反心理。好在他身为赵王,永远不愁没人阿其所好,纵其所欲。大臣郭开向以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著称,很快就博得赵王迁的信任。赵迁也只有在郭开面前,才能感到做王的威风和尊严。

  秦国大军压境,事关赵国存亡,赵迁也不得不从后宫忙中偷闲,召群臣商议对策。赵迁虽然无行,却也不算无知。他身上毕竟流着赵氏的血。他也想趁此机会向臣民们证明,他有能力做他们的王,有能力驾驭这个国家,他比赵嘉更有资格坐在王位之上。因此,赵迁根本就没有考虑用外jiāo或割地来解决危机的可能,他的选择是——以bào制bào,以战止战。

  十万大军集结完毕,谁人堪为大将?大臣们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召回身在魏国的老将廉颇,一派主张重新起用被废黜的庞煖。廉颇和庞煖皆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又在军中具有崇高的威望,的确都是合适的人选。

  赵王迁却不欲用老臣。老臣总欺负他,轻视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培养自己的嫡系,因此推举从小的玩伴——扈辄为大将。

  任命既出,满朝哗然,却也无可奈何。

  扈辄领十万大军,急赴武城解围,正中秦军埋伏。赵军疲惫之师哪能抵挡!扈辄被斩首,十万赵军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邯郸,满城悲泣,哭声终夜不息。赵王迁大叫:“扈辄误我!”吐血数升,昏厥在地。

  赵王迁不曾料到,失败竟会如此惨烈,这对他的威信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也让臣下们对赵嘉越发期待。而这十万大军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宝贵家当,就这么被他轻易地挥霍殆尽。十万将士再不可能归乡,十万家庭从此破碎孤寡。国中壮年几乎穷尽,他将如何向大臣们jiāo代?他将如何向那些为国捐躯的好男儿jiāo代?他将如何向那一个个默默承受的家庭jiāo代?

  赵王迁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却又不得不考虑另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秦军刚刚获胜,士气正高昂,倘若长驱直入下邯郸,又该何以应对?

  时至今日,赵国只剩下最后一个筹码——李牧和他的边兵。

  赵王迁急遣使者,持大将军印往召李牧。

  李牧,天下名将,常驻雁门,防备匈奴。当年一战,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十余年间,匈奴畏之如神,不敢近赵边城。

  李牧得到了大将军印,不喜反忧。他统帅的边兵是赵国的常备部队,不到山穷水尽,绝不会轻易调动。国之存亡寄托在他一人之身,这是为将者的光荣,却也是治国者的悲哀。

  王命急迫,李牧不敢拖延,于是选车千五百乘,选骑万三千匹,jīng兵五万余人,随自己起程,只留车三百乘、骑三千、兵万人留守雁门。

  边地百姓听闻李牧回师,哀声一片,拦马痛哭道:“李将军勿弃我等。将军何忍,置我等于匈奴虎láng之口而不顾。”

  李牧流涕长叹,道:“国事如此,非牧所愿。牧为将,但遵王命而已。退却秦师,必重来与诸君相见。”

  桓齿听闻李牧舍雁门而归邯郸,大喜道:“李牧一出,赵国无能为也。”

  桓齿久仰李牧威名,恨不能立即一战。李牧都被bī出来了,看来赵国是赌上了救命钱。只要击溃李牧边兵,赵国将再无抵抗能力。

  前线大捷,嬴政心情上佳。在等待下一个捷报之前,他决定去一个地方。

  【2.王之河南】

  河南洛阳在长达五百一十四年的时间里,一直为东周王朝的国都,可谓一座王者之城。然而近两个月来,这座古老宁静之城却一直充斥着喧哗与骚动。先是老相爷吕不韦之薨,接着是吕不韦门下的数千舍人宾客作鸟shòu散,驱逐的驱逐,迁徙的迁徙。经此两番巨变,洛阳好不容易平静数日,忽然之间,城中却又开始了大索戒严。

  洛阳虽然已是没落的都城,但百姓们依然保有着往昔的政治敏感。他们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洛阳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回居然是秦王嬴政御驾亲临!

  这次洛阳之行,嬴政兴致颇高。一来,自打他十三岁登基为秦王,除了定期到雍城朝拜宗庙、祭祀天地,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咸阳;二来,吕不韦之死让他如释重负,此次巡视吕不韦的封地,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胜利者该有的享受。

  嬴政驾临洛阳另有深远用意:首先,借此举彻底消除吕不韦的残存影响,毕竟朝中大部分大臣都经历过吕不韦时代;其次,洛阳在政治上有着独特的象征意义——他将以王者的姿态驾临,宣告天命的jiāo接,王权的转移。

  嬴政欣赏完毕吕不韦的宫殿,又轻车简从,只带着李斯和几个近臣,探访吕不韦的墓园。时为huáng昏,天边金霞万道,但见北邙山下,土丘隆起,新坟荒草,景物萧索。四野肃穆一片,只偶尔有鸟的飞鸣,或暮归老牛的吼声。

  嬴政伫立墓前,心绪复杂。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他便活在吕不韦的yīn影之下。如今,这个曾经无比qiáng势的老家伙终于被他击倒。老家伙就躺在huáng土之下,再也不能倚着仲父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chuī胡子瞪眼睛了。

  嬴政觉出复仇的快意,又不免弑父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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