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近平太郎已不这么粗bào了。贞子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一半是断念绝望,一半是妒火中烧。以前被频繁的吵闹搅得心烦意乱时,平太郎曾说过,已经和文子分手了。当然他老婆并不相信。
贞子常恶毒地谩骂文子的父母,甚至不止一次地对着文子家叫骂:“你们一家老小抱成团儿骗我丈夫的钱!”贞子还每天隔墙偷看,监视文子一家的行动。
文子家沿墙栽上浓密的松树,也是由于对贞子监视的恐惧。当然,其中也有平太郎的智慧。
老婆的哭声终于停止了,可是平太郎依然不能入睡。
白天的劳累使平太郎的神志恍惚,在这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中,文子和市泽庸亮的影子又浮现出来。
“混账王八蛋,这样地折磨我!”
骂着,平太郎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
“到明天非把那女人叫来,狠狠尅一通不可,今晚竟敢在外面住宿!”
这次一定要叫她吐露真情。然后,看情况再到市泽庸亮那里骂他个狗血喷头!什么旧华族,什么知名人士,见鬼去吧!对一个夺走别人女人的畜生,我才不客气呢!不管他多么了不起,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剥光他的画皮不可!——平太郎只能用这种痛骂来稍稍安慰自己。
恍惚之间,他又睁开眼睛。从雨搭的缝隙中有微弱的光线she进来,天已亮了。但从晨光判断,时间还早。
看看身旁,贞子可能哭着哭着睡着了。嘴大张着,头也离开了枕头。平太郎轻轻地从chuáng上起来。
他尽量不出声地脱去睡衣,穿上裤子和茄克衫,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由于着急,他忘了带表,但看到送奶的人正载着互相碰撞的牛奶瓶挨家挨户分送,估计在六点或六点半左右。朝阳还没有出现在地平线上。
平太郎隔墙仰望着文子家的房顶,想到那所房子里住着折磨了自己一夜的文子,真想上去纵一把火。在她身上自己不知倾注了多少金钱。平太郎眼前晃动着件件物品、张张钞票。
昨夜,从文子家回来以后,一直没听到出租车停车的声音,因此,她一夜未归已确凿无疑。可能由于昨夜未睡好的关系,他感到心跳加快,头沉得如同加了一道铁箍一般。
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前闪过的,都是匆匆赶路上早班的人影。人们都是一副平和安详的神情。平太郎想到,如果没有文子,自己也能悠闲自得。他对背叛了自己的文子恨得咬牙切齿,一杀方快。
她光顾自己的前程,打算利用市泽庸亮这个男人成名成家。她不可能把爱情献给那样的老头子,而那个老头子也只看中了她的年轻貌美。自己为了把她从贫穷的深渊拉到今日的地步,历尽千辛万苦,可这个女人就要把自己的努力草芥般地蹂躏在脚下。
8
当天早上,平太郎早早来到银座的总店。店员们瞠目相看,因为总经理来得如此之早,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平太郎用充血的眼睛巡视着店内。
他劈头盖脑地训斥那些正忙着作准备工作的女店员,又是地扫得不gān净啦,又是器械脏得很啦,喋喋不休。
“前田,前田!”
他大声叫喊着。这个经理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挨了一顿臭骂。
平太郎的郁愤无处发泄,自己心里也明白,全是没事找碴,小题大作。然而,发火叫骂仍无济于事,反而勾起新的愤怒。
他看了看表,已是十点多钟。
他想到要给文子打个电话。
现在还是早上,如果文子一直没回家,马上就能搞清楚。这个电话,他并非不想再早些打,只是考虑到大面上要过得去,才拖到现在。
“喂,喂!”
很快,电话里传来文子的声音。
霎时间,平太郎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大概是闻其声如见其人吧,在听到文子话音的一瞬间,淤积的愤怨,变成了短暂的喜悦。
“是文子吗?”
“哦,是您啊!”
文子的声音清脆响亮。
听到这里,平太郎的愤怒又不由地从胸中升起。
“就一声‘是您啊’就行了吗?你昨天夜里到哪里去啦?”
“对不起!”
这回她的声音温柔老实。
“集会结束得晚,因此,就住到朋友家里了。本想早些回来,可人家一直挽留,结果就晚了。”
“不论多么晚,总不能不回家啊!你可知道我多么为你担心!”
“可是,”她的声音突然硬起来,
“我一个女人那么晚回家,多害怕呀!再说,让生人陪送,我觉得不妥……”
这后一句话,立即使平太郎的怒气有所缓和。
“是吗?”
陪送者显然不是指市泽庸亮,文子的话里,流露着对男人的戒心。
然而,平太郎对文子的话并没有全部相信。
“你说在朋友家,是谁家啊?”
他仍未改变诘问的口吻。
“喏,好象曾经给您提到过的,是村上君。就是村上信子。”
这个名字,的确听到过。说是她的学画的弟子,住在赤坂。
“你确实住在她家啦?”
“唉,您可真多疑!您以为我会胡来吗?老实说,我没有那样的胆子。”
“当真?”
“您要是认为我说谎,直接问一下村上君好了。让我把电话号码告诉您吧。”
平太郎说不出话来。
“那倒不必了。可是,因为你昨天夜里没回来,我一夜都没合眼呢!”
“您可真怪!”
话筒里传来文子轻轻的笑声,
“听说您昨天夜里很晚还到我家来过,是吗?”
“嗯。见了你的父母。你那么晚还没回来,因此,我很担心,就到你家去了。”
“这样可不好。父亲、母亲都因此很担心呢。以后可别做这样让人难堪的事了。”
“我也不是愿意去。在十二点左右,我站在路旁等你的汽车来着,一直等不到,就跑到你家去了。”
“这一点,我听母亲说过。都是您多心的缘故。以后请您稳重些,否则,我实在不好办!”
在文子如此抢白下,平太郎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轻率,与此同时,对文子毫不理解自己昨夜的苦心,也感到愤懑。她的语气里,毫无体贴和同情。
“你也要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平太郎说道。此时此刻他乞求文子给予同情,哪怕一丝一缕也好,不,说他在等待文子的同情可能更确切。这种感情象汹涌的波涛,他已无法控制了。
“我明白。”
文子终于说出这句话,
“因此,请您不要做那种事了。”
“文子!”
平太郎脱口喊起来,当时正有一名店员象是有意偷听似地从近处走过,这也没有使平太郎有所顾忌。
“对这件事,我想进一步和你谈谈,能不能马上到这里来?”
“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