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太郎有些得意地说。
“可不是嘛!就是这么一回事。象我这种人,全凭自己的本事孤军奋战,就更困难了。水墨画界,旧的习惯依然存在。老师、高徒、新手这是直线联系;还有横的联系,结果就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
“以前听你说过。”
“因此来不得半点麻痹。有才能的人一出现,大家就群起而攻之。如果不那么顽qiáng,就要败下阵来呢。我经常提出一些勉为其难的要求,请您给我购买豪华的物品,原因之一就是我不甘心败在这些人手下。”
文子的眼里闪烁着不甘示弱的光彩。
“即便是一个极其小型的晚会,与会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的打扮。看到衣着寒酸的人,大家就瞧不起他,就像那人缺德少才一般;另一方面,看到比自己有才能的人穿着寒酸,反而感到心里舒服。……我在这些方面,也不甘心失败。”
平太郎默不作声,他找不出反驳的的言词。
“当受到市泽先生承认时,我感到由衷的喜悦。大概您还记得吧,那时我曾马上给您挂了电话,自己也无法控制那兴奋的感情,我不能不向最爱我的人,第一个报告当时的情况。”
“这种感情现在也没变吗?”
平太郎面对面地望着文子的脸,长时间地凝视着。
文子毫无动摇的神情。
“是的,这是不言而喻的。对我来说,您是最最宝贵的。”
“这话当真?”
“难道您还不明白!您的感情已深深渗透到我的心田中。为此,我愧对您夫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我老婆仍然怀疑你,我的辩解,她根本不听。”
平太郎离开饭桌,敏捷地坐到文子身边,紧握住她的手。
“文子!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为了你,我那些弹球店可以不要,什么事我也gān得出来,千万别离开我!”
文子温情地抱住平太郎的脖子。
3
久井文子登上M百货商店的电梯。一起搭乘的人们都将眼光集中到她的身上。男人们在偷偷欣赏她那美丽的脸庞,女人们在窥视她那豪华的和服和衣带。
文子掀起衣袖看了看镶嵌着小钻石的白金壳手表,又马上抬头注视一下电梯的指针。电梯升到六层,大部分人都下去了。六楼设有特价商店。到七楼展览厅下的只剩下三人。
文子急匆匆地走出电梯,向会场入口走去。
“浦上玉堂书画展”的会标,用墨笔写在一块杉木板上。这是书法家、官办展览审查委员柳漱南梁的草体墨迹。南梁是市泽庸亮的帮闲之一,写会标之类绝非难事。不过,平时梁南是个难求的人,这次是看在市泽面上才欣然挥笔的。
文子看了一眼会标,然后走向接待处。由于这次展览与她们举办的现代水墨画展不同。因此那理的人,她都不认识,全是一些上岁数的人。
“市泽先生到了吗?”
一个坐在中间的秃头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弯腰施礼。
“已经进会场了。大概在看展品吧!”
那人看样子像是古董店的。
从接待处看不到整个会场,里面挤满了观众。接待处的人不认识文子,由于文子说出市泽先生的名字,才受到不同于一般的接待。
会场是特意为这次展览布置的。大厅里像博物馆那样横排着一个个玻璃柜,宛如从中间立起一道墙壁。照明良好,玻璃柜里通明透亮,象聚光灯照she下的舞台一样。玉堂先生的挂轴,间隔适宜地悬挂着。挂轴之间摆放着花大叶茂的jú花和悬崖jú,婀娜多姿。一进会场,就给人以豪华、优雅的感觉。
文子无暇欣赏挂轴,她步履匆匆地穿行在观众之间,找寻着会务办公室。
她找到一个戴着管理员臂章的店员。
“市泽先生在那边。”
店员扬臂指点着方向。
会场的—角有一个小门,门上贴着“玉堂书画展办公室”的大字标志。这手显然不是南梁写的。作为官办展览的审查委员是不屑写这种东西的。
文子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转眼之间,一幅拥挤不堪,人声鼎沸的图景映入文子的眼帘。室内有人坐在椅子上,也有人站立着。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文子身上。
“请进!”
靠门坐着的一个满面红光的胖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也是市泽先生的帮闲,一家古董店的老板,名叫悠久堂。
“他正在等您。刚才还说该到了,该到了,不住地看表呢!”
悠久堂胸前别着一枚白色的桔梗状徽章,这是展览会办事人员的标志。
“对不起,来晚了。”
文子道歉的时候,已用两眼的余光看到市泽庸亮正靠在正面椅子的靠背上,一边笑着一边与人讲话。
“一位朋友住院了,顺路去探望了一下,结果来迟了。”
“真难为您了,那么,请到这边来!”
悠久堂把文子引到里面去。
两旁坐着四、五个男人。文子感受着周围she来的目光,低头跟悠久堂走去。
“先生!”
悠久堂的打扮很像旧时富豪家中的管家,他向坐在最里边的市泽弯下腰施礼。
“久井君来啦!”
市泽庸亮转过脸来,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微眯,嘴角挂着微笑。他鼻子适中,鼻梁隆起,胖胖的脸盘下方微宽。与在坐的男人相比,他堪称相貌出众。
“好!”
他微微点头。
“先生,来得太晚了,实在对不起!”
文子弯腰道歉。
“喏,正等着你呢!再过三十分钟我必须到工业俱乐部去。”
“真对不起!”
“会场里的展品看过啦?”
“没有。一到就马上来您这儿了。”
“是嘛。那就让我给你介绍一下,玉堂既能画又能写,而且独具一格。”
市泽庸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个头高大,上身穿件绣有徽记的素色和服外褂,下面配一条同色的和服裙子,显得十分匀称。
屋里的人都起身相送。悠久堂快步跑到房门前,开门侍候。市泽庸亮背上绣着的徽记,是旧大名的标志。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跟在市泽身后。
来到会场,市泽停在玻璃柜前面,悠久堂将站在柜前的观众向两旁推推,满脸虔诚驯服相。参观者们见来人与众不同,男的一身和服,气宇轩昂,女的衣着华丽,紧紧相随,于是主动让开位置。这一行动更使大量的目光转到他俩身上。
文子的正面挂着一幅题名“樵夫归路图”的画。
“什么时候看,都觉得这幅好。”
市泽庸亮一边用余光瞟着文子的侧脸,一边说道。
“这是A侯爵家的藏画。记得我年轻的时候,老侯爵曾亲自给我看过这幅画。你看这画风,好象是信手抹就的,但总觉得有一股撼人的力量。外行人可能觉得摇摇晃晃,苍白无力,不知你观感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