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打印的。她惊讶地望了陈小姐一眼,对方含笑不语。
详看时,籍贯、出生年月日、简历、家庭背景、个人爱好、生活方式、社jiāo
风格、工作能力、健康状况、甚至包括属相和色彩偏爱……
方方面面,俱列其上。却又不能不使她承认,是准确无误的。便是自己填表,
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简直是联邦调查局的方式! ”她用抗议的口吻说,有些生气了,将“档
案”放在桌上,不满地看着陈小姐。
“您千万别生气。绝不是联邦调查局的方式,是走‘群众路线’的收获。我
和家父在这座城市上上下下接触已比较广泛,其中很有些认识您或同您打过jiāo道
的人啊! 还有,报上不是也介绍过您这位创业型改革型的厂长吗? 这与家父无关,
完全是我这位女儿出于对父亲的爱心,替父亲一点一滴收集整理的。您理应被我
感动才对呀! ”陈小姐言之婉婉,毫无窘色。
倒是徐淑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宽宏地笑了,一笑之中包含深厚理解。“可
是……”
“可是什么? ”
“总需要……”
“总需要互相考验么? 按照中国的程序进行? 第一年相互jiāo往,第二年作为
朋友,第三年公开关系,第四年结成夫妻? 难道您真的相信,爱慕之心非经三四
年压抑才顺理成章? ”
“这……不……我倒并不这样认为。”徐淑芳在陈小姐的步步紧bī之下,一
时语塞,不禁又笑了起来,但随即变得愈加庄重严肃。
“徐厂长,您大概不会不明白,那份合同,对于家父的事业,几乎等于无利
可图。”
话题一谈到合同,徐淑芳的心理,马上由女人的立场转变到女厂长的立场上
去了。
“今天我们之间的单独会晤,意味着是一个后决条件吗? ”她敏感地反问,
语气也变得qiáng硬了,“不错,我十分明白您所指出的那一点。我方曾力主将在国
外销售利润的百分之四十提取给予令尊,那在利益方面才更公正。是令尊一压再
压,我们违心同意。陈小姐不是也在场的么? 对此我们将力图后报。但如果我本
人竟成为了一个决定性的砝码,那请转告令尊,合同可以作废。”只要对方的回
答稍有bī迫性的潜词,她将当即起身离去。
“您误解了! ”陈小姐摇摇头,叹了口气,“家父从不qiáng人所难的。否则,
为什么我们这次单独jiāo谈,在合同签订之后而不是之前呢? 我仅想使您进一步明
白,家父对您本人所怀的爱慕之心同对您的事业的热忱关注是一致的,同样真诚
的。”
徐淑芳由于自己的误解而惭愧了,她躲避开对方那诚挚的目光,望向喷泉,
掩饰地伸出一只手承接喷到池外的水珠。
“如果我的话,居然不慎冒犯了您,请您原谅我。”对方仍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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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请求原谅的是我……”她内疚地望向对方,一抹愧笑浮现于唇角。
陈小姐也回报她宽宏的一笑:“徐厂长,家父很为您目前的个人处境担忧。”
“替我的个人处境担忧? ”她表示出大大的诧异。
“徐厂长,您和我们之间不必相瞒了。我们从可靠人士那里获知,有关方面
……”陈小姐犹豫着是否应该直言不讳,终于含蓄地说了出来,“对您这位创业
型加改革型的厂长,不很信任了吧? ”而她的表情告诉徐淑芳,她知道的要比说
出的严重得多。
徐淑芳望着对方,又是一阵发愣。她知道自己目前正受到有关方面暗中进行
的审查。今天以前,仅仅是某些细微的感觉告诉她的。她甚至还没有向曲秀娟流
露过。她极不愿使别人认为自己神经过敏,疑心重重。现在,陈小姐的话证实了
这一点。看来她的种种的细微感觉并未欺骗她。有关方面? 哪些方面? 她却不甚
了然了。她矢口否认地笑道:“毫无根据! ”
“不是我和家父毫无根据,也许是那些人捕风捉影吧? ”
“……”
“家父以他几十年所积累的辨别人的宝贵经验判断,您绝不会是那种损公肥
私、受贿贪赃之人。家父嘱我转告您,他对您的品格是非常信赖的。”
徐淑芳不由垂下目光,沉默经久,口中才低低吐出两个字:“谢谢。”
她也只有“谢谢”而已。
“我们对于中国所谓改革者们的普遍命运有所了解。你们骑的是无鞍无缰驽
马,局势稍有动dàng,许多人便可能纷纷落马,甚至身败名裂。您……不至于认为
家父替您的担忧,也是荒唐的吧? ”
“谢谢。”她也只有再说“谢谢”而已。但她望着对方的那种目光,却是相
当坦dàng相当镇定的。她固守着她的尊严。
“这份徐淑芳女士的粗略的资料,留给您做个纪念吧! 与其说它是慎重的证
明,莫如说是美国式的幽默。家母的照片,也请求您哪怕暂时收下……我们已经
预订了五天后的机票,如果家父枉自多情了,我们希望它五天内物归原主。不必
当面送还,请寄我就是。在我们今后的来往中,家父将绝不重提这件事。家父在
商业方面是铮铮硬汉,在人际方面实乃谦谦君子。您看我这当女儿的,尽说自己
父亲的好话了。”陈小姐站起,收走记事本,只将照片留在桌上,矜持地向她伸
出手时,瞧着照片又说,“如果五天内它没有物归原主,我和家父将会高兴无比
地推迟归期。”
徐淑芳表情沉静,却心中紊乱,竞忘了礼节,没有站起,也没有回答一字,
只是默默将一只手伸给了对方。陈小姐轻轻握了她的手一下,转身便走。她这才
站起,一直望着陈小姐的背影,直至那个苗条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她缓缓坐下,目光一落在照片上,立刻又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仿佛对于照片上那个女人太像自己,或者反过来说自己太像照片上那个女人
这一事实心怀忐忑。
她一路思绪纷杂地回到了厂里。
曲秀娟一见劈头便问:“淑芳,你究竟gān了些什么?!”这话问得咄咄bī人而
又唐突,她不知秀娟是从何谈起,一时愣住了。
“审计局来人找我调查你的问题,这是为什么? ”
“为什么? ”
一‘我正在问你哪! 他们问我何时调入厂里的? 谁把我调入厂里的? 谁任命
我当副厂长的? 工资多少? 有多大权? 我和你的关系如何? 我们是怎样分配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