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想不出你会在热烈的掌声中找到什么?从照片中看你,还蛮清秀,那些正徘徊在场外的年青人,是否把你当成一种偶像呢?是否这样的摄影,使你的姿态重现一种“自信”的魅力,导致那些憧憬和迷恋你的年青人,产生向往呢?因为我在会场就听到有人说“很迷她”这类的词汇。
尤其是你所要讲那样的主题,真的会有那么多的现象有兴趣吗?还是你的文章一直在满足他们脑中想象有关“闹事、反叛”的乐趣呢?在少数与多数之间,差不多在三年前,我就肯定群众与非群众的类属。近代的社会及心理学的发展,更证实这种性格也兴趣的偏向差别,所以,我觉得这场演讲会这么轰动是否异常呢?以及近来文艺演讲的盛行。又是否是异常现象呢?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非常严肃的文学批评的演讲,观众怎么会这么多呢?事实上,我一直怀疑这些现象都是一些表面情绪的反应,跟台湾的经济形态有关,都是bào起bào落的模式。或者是海岛性的人文气息,缺乏一种平稳的个性去沉静面对事物的变化,经常莫名卷入一窝蜂的狂热中。
过去,有一阵子,都是靠上述的方法来调整心情。因为几千年的中国人,难免积习太多代代相传的尾病。大学生也不过是人,过去的科学,也还是有那么多类似的地方,而历史上数得出来的人也不过那几个,今天又怎么去要求呢?最后只是问自己靠那边站的问题而已,日子过久了,没办法去积存那么多的责任、道德和勇气。我能猜的是一千八百万分之一或二三而已。
骂群众,久了,又能怎样,校园美女还不是照选。买卖式的情感还不是一样存在,只不过是一次付清或者分期付款而已(或者零买)。
做人也没什么好骄傲,也没什么好自卑。要尊严就得付出生命和利益。
田纳西威廉不也在“玻璃珠动物圈”,把现代人性的缺憾勾勒出来吗?在台湾这种环境里;还能作多少呢?自己的经验,绕了一圈,又退回到存在主义的阔海里,太多的观点就是在激进的改革行动派与冷眼旁观的侧视党,两极间摆dàng,相信你也有冷的时候。焦雄屏不也由热到冷,消极了一阵子。
我只看经验和意志,一个是现象,一个是理想,人最后的表现,就是这二个,前面一个看得见,后面一个说得出。而我只是想最后呢?当我在上历史哲学时,一下克罗齐、一下黑格尔,我想写却是史记与司马迁,可是我们的历史课本把人简化成伟人,这一个空dòng的概念,连司马迁都接不着。而今,以台湾的现实环境,该怎么做,你也很清楚,是否要像司马迁赔进去,去证明一件事,我想司马迁的自叙已提到了。
一度你在骂人时,我以为我站在你那边,后来想想又好像不是,不晓得你是否感受到另外一群人的存在,在过去,在现在他们却不曾被提到,但是他们一生很清楚地活着。
有一天,我发觉到我是属于那一群,渐渐我也感染到他们的生活态度——在可为与不可为之间等待着。
你的演讲,就现实而言,算是成功,也算是一种希望,只是观众本身似乎真的自觉到“什么”那就很难说。
最后,我想说,是有机会时,别忘了留一些刺痛给观众,尤其是面对面。有点伤痕或是疤痕,人才会记住一些事情也才会去想些“为什么?”因为现场的观众,很容易被“新论”“新释”的过滤冲昏了头。这是今天会场的印象之后的想法。
至于台湾的远景,就要问自己是否有足够能力无比的冷静,与坚qiáng的理智来应对,什么时候挺身接棒?什么时候退身jiāo棒?这些都是现阶段试着去要求自己或责问朋友的地方。提供你作再接再励的慰勉。
祝福你
一九八五年九月四日
丑陋的推销术
文正言有人说现在是商业时代,一切要懂得推销,才有出路。歌星出唱片,要设法上电视综艺节目打歌;食品公司新出品的狗食罐头,要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明年二月要选县市议员和乡镇长,现在你就可能会接到“某某鞠躬,敬请指教”的贺年卡? .总而言之,为了推销自己,花样层出不穷,真正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不过推销自己也有一个原则,不能过分,过分就迹近无耻!比方说:某食品公司推销狗食罐头,尽可以在广告词中说“我的狗食罐头如何如何好,狗吃了以后,可以长得又肥又壮、又凶又猛,为你看门守卫,万无一失。”如果夸大过分,说“我的狗食罐头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人看到都想吃!”那样不仅是无耻,恐怕还要被人砸掉招牌!
这个月十二日“中时”的副刊有一篇龙应台的文章(姑且称之为文章吧)。看到标题有“火”字,以为她又在烧什么野火,看了几行之后,才知道她是为了推销自己而做的广告,其中肉麻当有趣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使人怀疑“中时”刊登这种文章,是不是收了广告费!
龙应台说:她过去在“中时”的文章登出来以后,“大学生拿到布告栏上去张贴,又有读者剪下个三四份寄给远方朋友,嘱咐朋友寄给朋友,中学老师复印几十份作为公民课的讨论教材;社区团体复印几百份四处散发,她的邮箱里一把一把读者来信? .”(以上是原文照抄,其间有不通的文句,请原谅龙应台。)我有一个正是教国中公民课的女儿,她说:“只有疯子和白痴才会拿这种偏激文字到课堂上跟学生讨论。”我另一个正在台大读政治的儿子,看了之后,呸了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她把大学生当成什么?就凭她那种半生不熟,一只筷子吃藕的文字,就让我们去张贴?她以为她是谁?
是胡适之吗?、还是蒋梦麟?胡适之的文章我们学校也没有在公布栏里张贴过!”事实上我儿子为这件事,还死心眼儿地到学校多处公布栏去找。公布栏里除了有人邀约寒假到合欢山去赏雪的启事,还有就是jiāo换邮票的,寻找遗失的雨伞? .就是没有看到“龙应台”三个字。他问同学,同学反问他“龙应台是个什么人?是美丽的模特儿吗?为什么你要找她?”龙应台这种推销术,在影剧界叫做“穿梆”!
“穿梆”的文字还不止于此,在短短不到两千字的“广告文”当中,曾经一再出现。
龙应台又说:“写《野火集》更有快乐的时候,当大学生来信说他们如何在宿舍里争辩野火”所引发的问题,当扶轮社的成功生意人说他们如何把一篇篇文章散发出去,当一小时赚廿元的女工,自称没什么学问的家庭主妇,为人洗油烟机的水电工,来信说他如何开始观察这个社会,思索从来没想到过的现象? .”这一段文字最妙的是“一小时赚廿元的女工,和洗油烟机的水电工”。真是神来之笔,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其实龙应台是洋水喝多了,她不晓得论时计工资是美国人搞法,而水电工也不兼洗油烟机。自己编情节捧自己是“社会启蒙大师”,大有“我龙应台不出,奈苍生何”!只可惜她写小说编情节的功力还不够,“穿梆”之后,突然教人觉得肉麻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