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人怎么会被枪杀的?”比拉尔在对华金说话。“别谈啦,大娘,”华金说。“我家里人跟瓦利阿多里德许多人一样,都是左派。法西斯分子血洗我家乡的时候,先枪杀了我爹。他投过社会党的票。然后杀了我妈。她也投过社会党的票 她一辈子还是第“次投票。后来,他们杀了我的一个姐夫。他是电车司机辛迪加的会员。很清楚,他不参加辛迪加就不能开电车。不过,他是不问政治的。我很了解他。他甚至有点不知廉耻。我看他也算不上一个好同志。后来,另一个姐夫,也是在电车上gān活的,象我一样到山里去了。他们以为我姐姐知道他的去向。其实她不知道。他们就把她枪杀了,理由是我姐姐不肯告诉他们我姐夫在哪里。
“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比拉尔说。聋子’在哪儿?我看不见他。”
“他在这里。可能在山dòng里,”华金回答。他站停了,把步枪托支在地上,说道,“比拉尔,听我说。还有你,玛丽亚,要是我讲了我家的事使你们不好受,你们得原谅我。我知道大家都有同样的伤心事,最好还是别提起。”
“你应该讲,”比拉尔说。“如果我们不能互相帮助,活在世上gān吗?光听不说也算不上帮助。”
“可是这会使玛丽亚心里难受。她自己的不幸已经够她受
了。”
“哪里的话,”玛丽亚说。“我的不幸象只大水桶,你的苦水永远也灌不满它。我很难受,华金,但愿你那位姐姐平安。”
“到目前为止她还好,”华金说。“他们把她下了大牢,看来没怎么nüè待她。”
“你家还有别人吗?”罗伯特。乔丹问。“没啦,”小伙子说。“只剩下了我,没别人了。还有那个到山里去的姐夫,我看他也已经死了。”
“他也许没事。”玛丽亚说。“说不定他和一帮游击队在别的山区。”
“我看他准死了,”华金说。“他的身子一向不大适宜于走南闯北,他是电车售粟员,没有受过锻炼,在山里打游击不行。我看他是活不满一年的。他的肺也有点毛病“他可能很好,”玛丽亚用手臂搂住他肩膀。“是的,姑娘。那当然啦。”华金说。小伙子站在那里,玛丽亚踮起脚,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华金把头转向一边,因为他在哭。
“我杷你当哥哥,”玛丽亚对他说。“我把你当作哥哥那样吻你,小伙子摇摇头,不出声地哭着。”
“我是你妹妹,”玛丽亚说。“我爱你,你有家啦。我们都是一家人。”
“包括这个英国人,比拉尔声音洪亮地说。“对不对,英国
人”
“对。”罗伯特,乔丹对小伙子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华金。” 他是你的兄弟,”比拉尔说。“是吗,英国人?〃罗伯特、乔丹搂着小伙子的肩膀。“我们都是兄弟,”他说。小伙子摇摇头。
“我真不该讲出来,”他说。“讲起这种事,叫大家更难受。我真不该叫你们心里难受。”
“去他妈的什么该不该,”比拉尔用她那低沉而悦耳的声音说。“要是玛丽亚再吻你,我也要吻你了。我好多年没有吻过斗牛士,即使象你那样一个不中用的斗牛士,我倒要吻吻一个成了共产党的不中用的斗牛士。抓住他,英国人,好让我好好吻他一下。”
“松手,”小伙子说,转身就躲开。“别管我。我没计么,我不该那样。”
他站在那里,竭力控制脸上的表情。玛丽亚伸手让罗伯特“乔丹握着。这时比拉尔双手叉在睽上,作弄人地望着那小伙子。“我吻你的时候,”她对他说,“可不会象你姐妹那样。象姐妹那样吻兄弟的把戏我不会。”
“不必幵玩笑啦,”小伙子说。“我跟你说我没什么,我说了刚才的话,对不起。”
“好吧,我们去看老头儿吧“比拉尔说。“这种动感情的事叫我心烦啦。”
小伙子望望她。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突然变得很伤心。
“不是你的感情,”比拉尔对他说。“是我自已的。你这个人太脆弱,当不了斗牛士。”
“我本来就没有当成,”华金说。“你何必老是讲个没完呢。”“可是你又在留斗牛士的发辫了。”“是呀,那又有什么不好?从经济上来说,斗牛最有利。它使许多人有机会就业,国家可以进行管理。现在我也许不害怕了。”
“不见得。”比拉尔说。“不见得。”
“你说话gān吗那么损人,比拉尔?”玛丽亚对她说。“我非常爱你,可是你太不近人情。”
“可能不近人情。”比拉尔说。“听着,英国人。你要跟‘聋子’说些什么,心里有数吗,“有数,“
“因为他这人话不多,不象我和你,不象这些爱动感情的小家伙。”
“你gān吗这样说。”玛丽亚生气地又问。
“我不知道,”比拉尔大踏步走着说。“你gān吗这样想,
“我不知道。”
“有时候,很多原因使我厌烦,”比拉尔气愤地说。“你懂吗?其中一个原因是年纪到了四十八。我的话你听到吗?四十八岁,一张丑脸,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开玩笑说要吻这个有共产党倾向的没有成材的斗牛士的时候,他脸上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话说得不对,比拉尔,”小伙子说。“你投看到惊慌。”“什么话,你在说偎话。你们全是王八蛋。噢,他来了,喂,圣地亚哥,你好吗?”
比拉尔招呼的是个矮墩墩的汉子,棕色脸盘,髙颧骨,灰头发,huáng褐色的眼睛分得很开,长着一个象印第安人那样的狭鼻梁的鹰钩舆,一张阔嘴,上唇又长又薄。他的胡子刮得光光的。他迈着罗圈腿,这和他穿的牧牛人的马裤和马靴是相称的,从山dòng口向他们迎来。天气很暖和,但他穿了件羊毛衬里的皮短外套,钮扣直扣到脖子。他向比拉尔伸出一只褐色大手。“你好,太太,”他说。他向罗伯特,乔丹也打了招呼,还和他握握手,定睛望着他的脸。罗伯特 乔丹看到他眼睛象猫眼睛那样huáng,象爬虫的眼睹那样呆滞。“漂亮的姑娘,”他招呼玛丽亚,并拍拍她的肩膀。“吃了?”他问比拉尔。她摇摇头。
“来吃吧,”他说,对罗伯特 乔丹望着。“喝酒?”他问,一边伸出大拇指,做了个朝下斟酒的手势。“喝,谢谢。”
“好。”“聋子”说。“威士忌?”“你有威士忌?”
“聋子”点点头。“英国人?〃他问。“不是俄国人”“美国人。”
“这里美洲人①很少,”他说。“现在多起来了。”“不坏。北美还是南美?”“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