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真正立意就象深藏于水中的鱼一样,等待读者去发现。 《杀人者》这篇小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作者的用意。读了开头第一 部分,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惊险小说;再往下看,又可能觉得这是一篇喻世小 说,说明人生在世,常常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但看完全书,又觉得前面的 分析不能令人满意,结论到底是什么?海明威又将它留给了读者。 《桥边老人》是一个非常短的短篇小说。焦点集中在一个逃难的老人身 上,他没有家眷,不关心政治,他唯一关心的是他丢在家里的两只山羊、一 只猫和四对鸽子的命运,因为他的家是在pào火之下。他相信猫会照顾自己, 鸽笼没锁上,鸽子也会飞出去,可是山羊呢?在这篇小说中,海明威没有直 接说出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但在这一点上读者已深受感动,大有四两胜 千斤的效果。 作为一代文风大师,海明威对世界文学的影响巨大而深远。凡是知道他 的作品的地方,就有人用他的笔法:模仿、改造、或者吸收。他是全世界作 家的坚不可摧的偶像。
从大洋回归 《太阳照样升起》 随着短篇小说集 《在我们的时代里》的出版,海明威已跻身于巴黎文坛, 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然而真正使海明威名声大振的,是他1926年出版的第 一部长篇小说 《太阳照样升起》。这篇小说奠定了他在文坛上的地位,也预 示着他一生将把战争作为主要创作题材。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遭受重创的海明威,终于在事隔八年之后,开始回 首那场他曾经参加过但当时又一无所知的战争。在 《太阳照样升起》中,他 没有正面描写战争,而是从战争对于人们深远而又复杂的影响入手的。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一群英美青年云集巴黎,他们大都参过战,身心都 受到过创伤。他们见多识广,但对现实不满,在绝望之中过着放dàng不羁的生 活。故事在杰克——布莱特——科恩的一场三角恋爱上展开,刻画了四个寓 言性的角色:杰克和布莱特是因为战争而缺乏性爱能力的一对情人;科恩是 向他们的绝望情绪挑战的虚构骑士;而年轻的西班牙斗牛士皮得罗,则象征 着将会跨越他们失败的美好生活。 “你是一名流亡者。你已经和土地失去了联系。你变得矫揉造作。冒牌 的欧洲道德观念把你毁了。你嗜酒如命。你头脑里摆脱不了性的问题。你不 务实事,整天消磨在高谈阔论之中,你是一名流亡者,明白吗?你在各家咖 啡馆来回转悠。”这便是杰克的朋友为我们描绘出的杰克的肖像。杰克·巴 恩斯这个形象有着作者的影子,体现了海明威本人的某些经历和他战争刚结 束时的迷惘心情以及性格上的许多特点。这个美国青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 中负了重伤,成了一名性机能残废者。战后他旅居法国巴黎,为美国一家报 馆当驻欧记者。他在生活中没有目标和理想,被一种毁灭感所吞食。他追求 布莱特女士,渴望爱情,企图获得生活中他所能够得到的一切,但负伤造成 的残疾使他对性爱可望而不可及,不能与自己所钟情的女人结合。qiáng烈的求 生愿望和欲生不能的现实给杰克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嗜酒如命,企图在酒 jīng的麻醉中忘却jīng神的痛苦,但是这也无济于事。 作家罗伯特·科恩堪称最后一位骑士英雄,陈腐信仰的最后一位捍卫者, 他用荒唐的行为向我们表明,làng漫主义的爱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以往的主要 指导法则之一也不再起作用了。但他固执己见,向那些明智的同代人发起了 挑战。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学会了拳击,这对他来说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一 方面,作为时常受冷遇的犹太人,他可以把qiáng悍的体魄当成捍卫自己信仰和 尊严的资本;另一方面,这也足以使他成为一个武装起来的làng漫者,一个为 捍卫自己信仰可以摧毁别人的人。在大学的拳击比赛中,他无论输赢都感到 高兴,因为在这一过程中能够显示他所喜爱的男子汉的气派。“男子汉气概” 的其他标志后来也给了他愉快感,他时常把这些同真正的丈夫气混为一团。 他缺乏对人生实际意义的理解,只热衷于书本的美妙理想: “他读了不少 威·亨·赫德森的小说。这似乎是桩无可指责的事情,但是科恩把 《紫色的 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成年人读 《紫色的土地》是非常有害的。这本书描 述一位完美无缺的英国绅士在一个富有浓厚làng漫色彩的国度里的种种虚构的 风流韵事,故事编得绚烂多彩,自然风光描写得非常出色。一个三十四岁的 男人把它作为生活指南是很不可靠的,就象一个同龄男人带了一整套更注重
实际的阿尔杰的著作 (注:主要以苦儿发迹为题材)从法国修道院直接来到 华尔街一样。我相信科恩把 《紫色的土地》里的每句话都象读罗·格·邓恩 (注:美国商业信贷问题专家)的报告那样逐词领会。” 正是依据这个生活指南,科恩调整了自己的生活。离开普林斯顿时,他 “从大学里的……倒霉生活中振作起来结了婚”。但是五年之内这场婚姻烟 消云散,他又回到他现在的情妇身边。之后,为了逃避她的统治和自己的烦 燥心境,他开始去遥远的国度追求làng漫生活。 科恩是不现实的。杰克和他那些经历过战争的朋友们不可能选取科恩的 信仰。然而,如果我们把杰克私下的忧伤与科恩公开的痛苦、杰克的自制与 科恩的自我表露加以对比,姑且抛开性机能丧失不谈,就会发现杰克并没有 办法去度量或控制爱情的局面,即使他诚心地承认它,并采取相应的行动。 在感情深处,杰克和科恩是一样的。每当杰克极端苦闷或者失眠的时候,他 就盼望布莱特女士在他身边。而当他和布莱特单独相处时,他又希望同她一 起到乡间生活,一起去西班牙,想上她的房间,想把她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想和她热烈地接吻和拥抱。为了布莱特,杰克甘愿付出一切,每次他和布莱 特在一起时,布莱特的花费都由他支出。杰克曾经一语双关地总结说: “我 觉得我为任何事情都付出了代价”。在这里杰克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并非只是 一个悲怆无能的男人的热望,从这个意义上讲,杰克至多是个受束缚的làng漫 主义者,一个在不可能相爱的局面中保持风度的男人,可是又仿佛与科恩有 着同样一种潜在的虚弱。 对于巴黎的那些 “天涯沦落人”来说,也是如此。如果我们按照在一个 共同问题面前的忍耐程度去衡量他们的全体,那么杰克就是一种尺度,谁忍 受得住自己的疾病,谁就与杰克相似类同;谁采取虚伪姿态,或者故意伤害 他人,谁就不及他的楷模。杰克作为寓言角色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布莱特女士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她曾经在意大利前线当护士。战争夺走 了她第一个情人的生命。又把她目前的丈夫在危险的惊惧状况下送回了家 乡。那场战争如此富有戏剧性。它使杰克及其同代人丧失了男性气质,却又 使布莱特这样的人改变了女性特征,开始行使男性的酗酒和放纵的特权。 布莱特女士在男孩子气的短发上戴着男式毡帽,亲昵地称男人们为 “伙 计”。她还与一帮女同性恋者为伍取乐。在一个男子气质十分匮乏的环境中, 她感到一种道德和情感上的空虚,她不得不放弃làng漫主义的幻想,选择了来 去自由的生活方式,充满自信地与新伙伴并肩而立。布莱特战后的变化还揭 示这样一个无情的事实:当男人们不再博得尊敬,女人们把天生的温情代之 以男性的自由和流动后,严肃意义上的爱情是不可能再有了。而布莱特的追 求者科恩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他仍然相信布莱特是女性化的,因而对男 女温情抱极严肃的态度。他俩初次见面后,他把她形容为“绝对高尚规矩的”, 还差点因为杰克不以为然而打了他;后来,他俩在农村有过短时间的同居, 他依然不信 “这不说明任何问题”。 和尼克·亚当斯一样,杰克开着灯睡觉,以免在沉思默想中陷入更深的 痛苦。这样的生活最终是不堪忍受的。他需要一种更为健康的生活。于是, 小说的第二部的活动离开了巴黎而转向柏古埃的钓鱼小溪和潘普伦那的斗牛 场。 在短篇小说 《大二心河》中,海明威曾经对尼克的钓鱼活动作了详尽的 描写。尼克把自己的营地看作 “好地方”,在那里,他可以排除gān扰,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