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你?我可没那个意思,你是这里的领导,我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小兵。我只是想说,锄jian不是乱炸,应该有策略,简晗还在里面探听消息呢,结果还不知道,我们就急着捣毁窝点,我总觉得这样的行动太盲目了。”
“你的口气分明是在指责我。刘晓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我担心狡兔三窟,说不定下个礼拜他们就换地方了。”
“是的,我承认有这种可能,但是锄jian是一个异常艰苦的长期任务,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这是你经常对我们说的。”
“你的意思是,找出钱白胤的罪证,然后放过那几十个汉jian?”老沈的声音大了起来。
“哪个是重点,哪个是次要的,我们能不能一步一步来?”刘晓鸥也毫不示弱,脖子上的青筋开始鼓胀。
“我不是想一箭双雕吗?你听说过这个成语没?”老沈拍起了桌子。
“现在不是一箭双雕的问题,而是一箭好几十个雕。那些被炸死的舞女,乐师,都是汉jian的陪葬品吗?”
老沈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似乎看不出他有假肢。他大吼道:“我的命令是,找到简晗,撤出舞女和乐队,然后摧毁那个汉jian窝点。我说过要不分青红皂白一阵乱炸吗?那个叫嚣着不顾一切冲进去的谈刚不是刚刚被枪决了吗?”
“现实情况是,炸死了很多汉jian,也炸死了很多舞女和乐师,唯独没有炸死钱白胤和吴瘦镛。还有简晗,她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卧底,一个gān特工的天才,直到现在仍然生死不明。这就是结果!”
“如果是那样,我只能表示遗憾,没有其它办法。”
“老沈,我希望这样的遗憾不要太多,上次炸吴宅也是,盲目地投掷手榴弹,结果吴瘦镛安然无恙,倒是他老婆成了替死鬼,陪葬的还有我们安插进去的特工叶方勋。这些难道不是教训?”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的上司,肏你妈妈的,gān脆我打个报告,让重庆方面任命你为上海区领导算了。”
“我肏你奶奶!”
两个人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对方吃了,如果再这么骂下去,估计会拔枪对she。
危雅云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两个男人像泼妇一样争吵。此时她站了出来,想缓解一下过于激烈的气氛。她说:“别吵了!大家还不是为了锄jian,即使有些失误也是正常的,谁也不是神仙,算不准行动中会发生什么。但是如果发生内讧,谁会看笑话?是汉jian!你们是不是想让汉jian耻笑我们?”
两个男人不再说话,但心里都在用最肮脏的词咒骂着对方的女性长辈。
危雅云接着说:“如果真让吴瘦镛和钱白胤溜了,那才是这次行动最大的败笔。不!这次行动就没有任何亮点。老沈,你别盯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况且,我们失踪的那6个人到底哪儿去了,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钱白胤搞的鬼,怎么搞的鬼,情况一概不明。我建议,等报纸出来后赶快上街买一份,先看看报纸怎么说。也许那里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报纸上会说简晗还活着吗?”刘晓鸥怒气冲冲地问道。
老沈刚想跳起来继续跟刘晓鸥吵,此时屋里急匆匆地进来一个人,大家把目光全都投向了他,他们知道,那人的答案比报纸准确。
进来的是个老头,他喘着粗气说:“简晗昨晚回到了吴宅。”
听到这话,全屋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第八章 卡伐拉多西的逃亡
深夜的时候,钱白胤来到chuáng边,对母亲徐活秀说:“娘,醒醒,我马上收拾东西,带你离开上海。”
徐活秀瘫痪20年,一只眼睛也在去年瞎了,是被她孝顺的儿子钱白胤气瞎的。她睁开那只好眼,七斜着钱白胤,问:“大清早的你又把娘折腾哪儿去?”
“回河北。”
老太太的嘴巴瘪了瘪,带着哭腔问道:“儿啊!你又gān什么缺德事儿了吧?”
“娘,我惹了点祸……”
“惹了点祸?揍(就)一点祸?”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倍,“惹了一点祸你会逃跑?”
“娘,听儿的,赶快跟儿走,要不来不及了!”
“我不跟你走,我宁可死在小日本子手里,也不想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你就让我死了吧!你这个王八羔子!”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钱白胤抚着母亲的背,说:“我不是人,不是人,是王八羔子。”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啊!”徐活秀越哭声音越大。
钱白胤说:“现在王八羔子准备背着王八羔子娘离开上海,我不怕死,我怕娘死,谁要我娘死,我就要谁全家绝种!”
徐活秀出生在河北安肃县(1914年因与甘肃安肃县重名,遂改为今名徐水县)徐各庄,家境贫寒,父亲是雇农,母亲给财主家打零工。夫妻俩就徐活秀这么个宝贝疙瘩,再累再苦,只要看到女儿的笑靥,夫妻俩的心就热了,就觉得生活有了盼头。至于盼头是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想,如果女儿长大后被哪个富人家相中,哪怕做个二房、三房、四房,他们的日子也比现在好过。
徐活秀16岁时,已经出落成一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来徐家说亲的人排成了队,但她父母一个也不答应,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人都不够分量,有分量的亲家还没出现呢!他们等着,盼着……他们知道,女儿越来越大,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谁知这时候,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中国,先是广东各地鼠疫四起,紧接着四川大部分县城乡村流行起致命的麻脚痧,哀鸿遍野,尸横满地。更有湖北襄阳府爆发瘟疫后,有传言说是天主教的传教士出钱让人往井水里投毒造成的,人们愤怒了,誓言要杀死传教士,幸被襄阳府官员及时制止,才未酿成惨祸。在这场瘟疫中,京师、天津、保定府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死亡,徐各庄当然也不例外,67户人家一个月之内竟然死光了50户。徐各庄被死亡笼罩着,绕村而过的弁雁子河全是漂浮的死尸,整个村庄尸臭冲天,好似人间地狱。徐活秀的母亲是第一批倒下的人,她临死的时候全身皮肤绿得像树叶一样,七窍流血。她紧紧抓住丈夫和女儿的手说:“等好日子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饿着呢……”
徐家穷得叮当响,哪儿去找棺材?庄上平时能借出点零用钱的财主们全跑了,其它人家早先给老人准备的寿材也不可能借得出来,人家也要用啊!徐活秀的父亲只得用一chuáng破席子把妻子一裹,草草埋葬在屋后的高粱地。
庄里不可能待了,父亲决定带女儿逃亡,他以为外面是清净的世界,他不知道庄上的瘟疫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第二天早上,父亲刚迈出家门,突然腿一软,一头栽在地上。他以为是饿的缘故,想爬起来,但是不行,他全身开始剧烈抽搐,止都止不住。他意识到,自己要永远留在老家了。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拼命对徐活秀喊道:“秀啊!我的儿,快逃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