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草率,勇敢也有失之无谋的地方。但是,要商量袭击敌人的时候,他还是好
伙伴,进行之际,心口并不相应,或者暗暗的给你一刀,他是决不会的,倘若失了算,那是因为没有算好的缘故。《新青年》每出一期就开一次编辑会,商定下期的稿件。其时最惹我注意的是陈独秀和胡适之。假如^4韬略比作一间
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
门却幵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
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忽疑虑!,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一个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所谓亲近,不过是多谈闲天,一多说,就露出了缺点。几乎有一年多,他没有消失掉从上海带来的才子必有的'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思想,好容易才给我们骂掉了。但他好像到处都这么的乱说,使有些'学者,皱眉。有时候连到《新青年》投稿都被排斥。他很勇于写稿,但试去看旧报去,很有几期是没有他
的。那些人们批评他的为人,是:浅。不错,半农确是浅。但他的浅,却如一
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倘使装的是烂泥,一时就看不出它的深浅来了;倘使装的是烂泥的深渊呢,那就更不如浅
一点的好。"①我想这该是鲁迅文字中最好的一篇;他在短短篇幅中,就勾画出三个人不同的性格来。
鲁迅和刘半农的jiāo谊,到了晚年,慢慢疏远下去。鲁迅说:"这些背后的批评,大约是很伤了半农的心的,他的到法国留学,我疑心大半就为此。我最懒于通信,从此我们就疏远起来了。他回来时,我才知道他在外国钞古书,后来也要标点《何典》,我那时还以老朋友自居,在序文上说了几句老实话,事后才知道半农颇不高兴了,'驷不及舌',也没有法子。另外还有一回关于《语丝》的彼此心照的不快活。五六年前,曾在上海的宴会上见过一面,那时候, 我们几乎已经无话可谈了。近几年,半农渐渐据了要津,我也渐渐的更将他
传 忘却;但从报章上看见他禁称'密斯,之类,却很起了反感;我以为这些事情
是不必半农来做的。从去年来,又看见他不断的做打油诗,弄烂古文,回想先前的jiāo情,也往往不免长叹。我想,假如见面,而我还以老朋友自居,不给一
个'今天天气……哈哈哈7完事,那就也许会弄到冲突罢,不过,半农的忠厚,
是还使我感动的。我前年曾到北平,后来有人通知我,半农是要来看我的,有
谁恐吓了他一下,不敢来了。这使我很惭愧,因为我到北平后,实在未曾有过
访问半农的心思。"①
最后,鲁迅以最悲切的话作结。他说:"现在他死去了,我对于他的感情,
和他生时也并无变化。我爱十年前的半农,而憎恶他的近几年。这憎恶是朋友的憎恶,因为我希望他常是十年前的半农……即使'浅'罢,却于中国更为
有益。"②
在鲁迅的朋友之中,应诙说到"内山完造"那是无疑的。鲁迅治丧委员会八人之中,内山完造即是其中之一。说到内山完造,我们都该记起上海北四川路底那家内山书店,是我们时常在那儿歇脚闲谈的去处。这位矮矮胖胖, 时常笑嘻嘻的老板,他是在中国住了三十五年,成为中国人的朋友。他曾经写过几篇谈中国社会文化的随笔,他是一个了解中国文化的人。
内山的第一部随笔《活中国的恣态》,鲁迅曾经替他作了序。他说:"著者
内山完造)是二十年以上,生活于中国,到各处去旅行,接触了各阶层的人们的,所以来写这样的漫文,我以为实在是适当的人物。事实胜于雄辩,这些漫文,不是的确放着一种异彩吗?自己也常常去听漫谈,其实真有捧场的权利和义务的,但因为巳是很久的'老朋友,了,所以也想添几句坏话在这里。其一,是有多说中国的优点的倾向,这是和我的意见相反的,不过著者那一面, 也自有他的意见,所以没有法子想。还有一点,是并非坏话也说不定的,就是读起那漫文来,往往颇有令人觉得4原来如此,的处所,而这令人觉得4原来如此'的处所,归根结底也还是结论。幸而卷末没有明记着'第几章:结论,,所
以仍不失为漫谈,总算还好的。然而即使力说是漫谈,笔者的用心,还是在将中国的一部分的真相,绍介给日本的读者的。但是,在现在,总依然是因了各
种的读者,那结果也不一样罢。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据我看来,日本和中国的人们之间,是一定会有互相了解的时候的。"③(内山曾说:"像日本人那样的喜欢'结论'的民族,就是无论是听议论,是读书,如果得不到结论,心里总
①②《鲁迅全集》第6卷,第16―"页。@同上书,第2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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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评传
不舒服的民族,在现在的世上,好像是颇为少有的。"〕
鲁迅死后,内山曾经写过一篇追念的文字,从这篇追忆文,更可以了解他们两人间的jiāo谊。内山开头叙述鲁迅垂危时的情况,以迄于长逝,那时是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午前六时二十五分。以下便是他就记忆所及的平日谈论的片断
老板,孔老夫子如果此刻还活着的话,那么他是亲日呢?还是排日呢?
听着这十分愉快的漫谈,还是最近的事情。
大概有时亲日,有时排日吧!
听见我这么说着,先生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内山在另外一段随笔中说,"上次战争中(指中日战争、大家都知道其人本是日本诗人的米野口,亦即野口米次郎,在前往印度途中,曾经路过上海。为了一定要求会见鲁迅先生,他拜托朝日新闻社出面,在六三园设席,促成会晤。当时,杂谈之后,野口质问道:'鲁迅先生,若是中国的政治家和军人不能使中国人民安定,中国可不可以也像印度把政治和军事委jiāo给英国的办法, 把政治和军事委jiāo于日本呢"话说得太重了,说得更明显一些,根本就意味
着'中国应该向日本投降了、然而,鲁迅对于这种侮rǔ性的言辞,毫未动怒, 却极为冷静地说^这就是感情问题了。要是同样地把财产散光,则与其让qiáng盗qiáng夺,还不如让败家子用光罢。要是同样地被人杀死,则与其让外国人来杀,还不如借本国人之手杀掉。,野口先生别无他法,只有沉默,对谈也就此告终。
老板,你也晓得的那位爱罗先珂曾经说得好:日本人很听从、遵守上
头的人所说的话,官吏尤其是这样,所以,是一个最便于施行政治的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