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评传_滕绍箴【完结】(43)

2019-03-10  作者|标签:滕绍箴

  大英明汗努尔哈赤与众贝勒得知明经略杨镐已于十一日在辽阳誓师。杜松将军从抚顺路进军的消息亦被其探到,所以,在明军誓师后的第四天,即二月十五日,就派出一万五千步兵前往界藩山(今辽宁省抚顺西北铁背山上),名为筑城,实际是设伏防守,另有四百骑兵出没、游击于界藩山周围,时而入于山谷,时而出现在密林之中[13]。

  当杜松过河军士正在夜幕中背水受寒时,努尔哈赤的伏兵发起了冲击,浑河以东胡笳大作,自山谷间万余火炬,骤然出现,喊杀之声震撼山谷,一彪军向河岸冲来。这时,杜将军才如酣梦方醒,知道已经是背水陷伏,处于险地,若不当机立断,将背水而战,难于脱身。于是,身经百战的杜将军,便急中生智,下令全军集结迎战,他亲自率领内丁和渡河军卒及朝鲜李朝的近百名铳手,主动向后金军冲杀过去。

  后金伏兵首战杜松的是大将哈都。两军相遇,杀声震天。杜松虽然年老,但英勇不减当年,他奋力厮杀,勇气倍增。他时而轮动手中的长枪,时而抽出腰间大刀,使后金军纷纷败阵。当杜将军杀出重围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哈都,两人大战数合,哈都败阵而走,杜松紧追于后,直至界藩山下。杜松终究是个老将,他紧紧地把握战机,下令军卒结阵不散,发挥仅有的火器威力,致使哈都军伤亡甚重。杜松乘机向吉林崖冲击,奋力争夺山头。与此同时,后金军的另一部分围攻明军右营刘遇节军[14]。

  由于杜松率先冲阵、勇猛厮杀,全军士气很旺。哈都难于招架,不得不暂时后退。杜松部下的士卒,误认为胜局已定,目无军纪,不听号令,各自争功,无意力战,敌兵一人倒下,竟有十数个人下马争割首级,致使全军的战斗力大减[15]。

  在这关键时刻,杜松率领亲兵和朝鲜李朝的火铳手冲到吉林崖下,向吉林崖上冲击。这时,哈都又率部重新围攻上来,在争夺吉林崖中,朝鲜的火铳手多数阵亡,明军阵亡数千,战斗力进一步减弱了。这时,后继兵右翼营游击刘遇节,总兵官坐营中军王捷等败阵脱逃,使杜松军更孤立了[16]。未能渡河的明军移营于萨尔浒山上。正在两军都处在极其紧张的时刻,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命令大贝勒代善前来增援。

  杜松军二月二十九日,从抚顺启程的时候,火把、车队,浩浩dàngdàng,早为后金的哨探及时发觉了,消息很快地报告给众贝勒、大臣。三月一日清晨,众贝勒、一等大臣都集中在努尔哈赤的大衙门,将栋鄂路刘綎军,抚顺路杜松军前来的消息作了报告。栋鄂路的消息先于抚顺路到达。努尔哈赤依据情况作出断定,明军使我先见南路的兵,是诱我南去,而大军将从西路来攻。南路我有兵把守,今天应当集中城中的兵迎战西路[17]。努尔哈赤采取集中优势兵力,个个击破的战术,充分发挥了八旗兵高度机动性的作战能力,迎战明兵。这是萨尔浒大战前夕,努尔哈赤的重大决策。

  抚顺路明军在二十九日晚上出发,道路通顺,军行无阻,本可以比其他各路先到,而杜松又争功心切,轻敌倨傲,日驰百里,疾趋而至,此正中了努尔哈赤的战略意图。栋鄂路的消息虽然先到了,但努尔哈赤与众贝勒的心里明白,此路山险林密,设有三道大路障[18],刘綎与朝鲜李朝合军在二十八日才过牛毛岭(今牛毛大山,在桓仁县西),距离赫图阿拉还有一百二十里,间有伏兵骚扰,二、三日内难于到达,是很显然的。明军虽然四路围攻,实际上,杜松一路为进军主力。杜松是明军中有名的将领,努尔哈赤素畏杜总兵,口称“太师”[19]。因此,努尔哈赤能在qiáng敌四面临境时,作出果断决策,这是他客观分析,正确判断的结果。

  攻战方向决定后,努尔哈赤命令大贝勒代善率领众贝勒、大臣和城中兵西征。代善立刻整顿兵马,向西进发。尽管清河路李如栢军也启程前来,大贝勒深知那里也设有伏兵阻击,一日难于到达,所以,暂时置之不顾,径直率兵猛进,经扎喀关、向铁背山(今抚顺西北,近界藩城)、界藩城进军。当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到达战地时,杜将军正在率兵争夺吉林崖界藩山城,欲控制制高点,战斗激烈,明兵死伤惨重,朝鲜李朝的百余名铳手几乎全部战死了。杜将军处于欲攻而不能得,想退又不可能的境地。四大贝勒商定先攻吉林崖,立刻派一千兵登山,协助山上守军向下冲击。又派右翼四旗兵配合山上兵夹攻杜松军,以左翼四旗兵监视萨尔浒军大营。正当部阵的关键时刻,大英明汗努尔哈赤率领后继军队赶到。努尔哈赤认为,众贝勒的用兵,不能一战动摇明军根本,乱其军心。决定改变攻击方向,令右翼二旗兵增援左翼四旗兵,先破萨尔浒大营,他断言说:此兵一败,界藩的兵自然丧胆。令右翼两白旗监视界藩山杜松所部,待吉林山上兵下冲的时候,协助夹击。努尔哈赤在这关键时刻,作出有决定意义的判断,加速了西部战场的作战进程,为全局的胜利争得了宝贵的时间。这时,努尔哈赤亲率不少于六旗的jīng锐士兵,约四万五千多人,而明军萨尔浒大营仅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兵,集中二倍以上的优势兵力进行围攻[20]。加上八旗战士熟知地形,所以,接战不多时,萨尔浒大营明兵便土崩瓦解,溃不成军,纷纷逃窜了[21]。

  杜松所率领的军队,虽然暂时在吉林崖下获得了喘息机会,但由于失去老营,军心动摇[22]。当萨尔浒大营一溃,吉林崖上八旗士卒下冲的时候,两白旗军又从山后压下来,杜松军立即被八旗士卒团团围住。杜将军再次抡动长枪迎战,天时已经是正午了。众贝勒已经发现难于抵挡的是杜松将军。于是,命令各旗士兵放弃杜军余部,向杜将军合围,重重围困,势如铁桶一般。杜松得知萨尔浒大营兵已经溃散,待援无望,便欲率军奋力杀出重围。然而,八旗兵已经集中全部兵力,团团围住,两军自午时一直杀到酉时,杜松率领少数亲兵砍杀数里,到达坎钦山(今抚顺营盘西)仍不得脱身。最后,他已经jīng疲力竭,又突然面中一矢,落马而死[23]。跟随的士兵,有的幸而得脱,有的投崖而死,还有的隐蔽在山石间或伏匿于死尸下,只有少数人投降。

  杜松所部两万五千多人,其中有一万多人战死在疆场。副手王宣、赵梦麟等主要将领都阵亡了。逃回来的主要是萨尔浒大营和右翼营游击刘遇节所部的士兵。连总兵官的令箭也落入了八旗兵的手中。作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疆场上的尸体、兵器漫山遍野,鲜血染红了浑河岸边的战场,染红了塞北白茫茫的雪原。

  杜松将军所率领的抚顺路军,虽然名为两万五千多人,实际能战的只有近万人左右,而其中骨gān力量是家丁,其余大部分兵卒都懦怯不堪[24]。据战后统计,抚顺路逃兵多达一万四千多人。由此可知,明朝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导致军无斗志已经达到了何种状况。

  开原、铁岭路军,最初由经略杨镐等确定,从三岔口(今铁岭东南三岔子)出边。三月初二日必须赶到二道关与杜松军会师,再向后金都城赫图阿拉前进。总兵官马林对于出边的地点很有意见,坚持要从靖安堡(今辽宁省开原县东“尚阳堡”)出边。他舍近求远,绕北而行,这是马林退缩不前的表现。当时,开原兵备道佥事潘宗颜向经略杨镐建议说,他深知马林的为人,如以马林任开、铁路军主帅很不妥当,还表示他与庸懦无能的马林难于共事。要求经略更换开、铁路军主帅,应以马林为副手,作为后援。并严肃地指明了后果,即若不更易主帅,不但误了军机大事,我等也将自身难保[25]。对于这样一个十分严肃的间题,经略杨镐竟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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