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桥南之战,比桥北之战更加激烈。努尔哈赤督兵猛攻,明军凭借火器的威力,奋勇激战,八旗士卒在明军的攻击下,纷纷落马,积尸相枕,仅坠马者便近三千多人。但八旗士卒在qiáng敌面前毫不怯战,一直战到明军火药用尽,两军短兵相接。明军将领陈策首先战死,童仲揆被迫杀出重围,派部将急驰辽阳求援。
袁应泰刚知道沈阳被困的时候,曾经派参将王世科统兵五千,前去增援。没有料到会碰到努尔哈赤在沈阳与辽阳之间设下的伏兵。王世科一军当即全部被歼。当童仲揆的部将请援时,袁应泰认为敌兵qiáng大,川、浙之兵绝不能救,如果再派兵增援就会再陷重围。童仲揆的部将虽叩头流血,袁应泰也执意不肯派出援兵。巡按张铨再三劝说,袁应泰仍然不肯答应。张铨见他固执如此,气得拍案而起,可是,袁应泰最终还是没有发兵。童仲揆望援不至,再次杀出重围,准备离开战场。这时,恰巧遇到副将戚金,童仲揆在戚金劝说下,一同杀入重围,一直奋战到死。河南之战先后战死的将领有陈策、戚金、童仲揆、袁见龙、邓起龙、张名世等[20]。努尔哈赤统率八旗士卒奋勇搏战,一直杀到明兵溃不成军,除了参将周世禄率领的少数明兵突围外,全部被歼。
浑河南北之战,是辽沈战争中最激烈的一仗。这一仗对于作战双方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大英明汗统率十万大军与川、浙六、七千士卒(系指浑河南明营兵数)进行了如此艰苦的战斗,虽然最后把明军歼灭了,但两军死伤的人数却差不多,实在是他对明战争以来所不多见的,而广大八旗士卒在战后半年多时间里还为这次战争之残酷而感到“胆寒”[21]。明廷以这次战争引为自豪,说是自从与努尔哈赤开战以来,这是“凛凛有生气”的战役,以万余人(系指浑河南北川、浙两营兵数)敢抗击数万敌人,杀敌数千,而余下的士卒还能奋战不已,“胆气尚存”,为主帅报仇[22],使明廷上下深为振奋。
沈阳及浑河南北的争夺战结束了,大英明汗努尔哈赤进入沈阳城后,屯兵五天,论功行赏。由于浑河南北的激战,八旗士卒死伤了许多,为了安慰广大的兵将,稳定军心,努尔哈赤大行祭奠阵亡将士,把死难将士中有功的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巴颜、雅木布里、实尔泰、郎格、杜木布、达哈木布碌、旺格等一并列名祭祀,以慰亡魂[23]。
十八日,大英明汗努尔哈赤聚集众将宣布说,沈阳城已被我们占领,明军战败了。我们要统率大军乘胜前进,直捣辽阳城。当天,八旗兵分八路齐头并进,旌旗蔽空,浩浩dàngdàng地向辽阳进发,当晚军行到虎皮驿扎营。
辽阳城是辽东的重镇,明朝经略等官一向驻此镇守辽东。他们认为守卫辽东的根本在于坚守辽阳城。前经略熊廷弼镇守辽东时,也是坐镇辽阳,以三名总兵官在外,实行南顾北窥之策,以挽救辽沈的危局。他曾经动员辽阳军民,昼夜修城,将被海风严重侵蚀的辽阳城加固[24]。袁应泰继任以后,也坐镇辽阳。后金只要拿下辽阳城,辽河以东就全部为后金所有了。因此,浑河南北激战以后,明、金双方争夺的目标自然是辽阳城。
辽东城堡连连失陷,军民惶恐不安,辽阳以北的居民已逃走一空。到处可见后金八旗兵的足迹。辽阳城内也是人心思逃,每天城内居民欲夺门而出的连续不断,守门官兵为阻止居民外逃,一日间竟有数十百计的逃民被斩首[25]。天启皇帝得到巡按御史张铨关于辽沈战场上的形势奏告以后,急得大发雷霆地责问:辽城万分危急,在职文武各官,都负有封疆大任,为什么怠玩职守?援辽将领拥兵集结,不肯前去救应,坐视沈阳城陷,朝廷的威令又在哪里?
由于形势变化,经略袁应泰不得不调整部署,以原来守卫辽阳的总兵刘孔胤部与剩下的川兵合营,调宽甸、叆阳总兵胡嘉栋、副总兵刘光祚的青州兵相配合,两部合起来有两、三万人,共守辽阳城。又撤奉集堡、威宁营(今辽宁省本溪市高台子公社“威宁营”)兵助守。总兵官朱万良,姜弼等人,临阵退缩,观望不前,令其“立功自赎”。同时,袁应泰以家丁组成“虎旅军”助守。除了安排守城兵以外,还命令姜弼、侯世禄、朱万良等统兵在辽阳西北武靖门方向,以太子河为屏,结阵驻守,以堵截后金的八旗兵渡河。
十九日,大英明汗努尔哈赤统率大军从虎皮驿继续南进。他躲开了辽阳西北武靖门方向的明军,于当天巳时到达辽阳城东南太子河东岸。午时,全军渡过了太子河。努尔哈赤统率大军过河以后,出乎袁应泰的意料,并没有立刻包围辽阳城,而是扬言要进军山海关,直犯京师。后金兵沿着千山(在今辽阳西南)奔山海关大路而去。努尔哈赤真正的目的是把辽阳守军调出辽阳,在野战中歼灭,然后,再取辽阳城。
经略袁应泰、巡按张铨等在寅时,以pào传知全城军民,命令士卒严守城池,并亲自登城观察敌情。午时以后,看见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兵置辽阳城不攻,挥军向山海关方向疾驰而去,便慌了手脚,乱了胸中的成局,急忙调来了武靖营方向驻守太子河边的朱方良、姜弼、侯世禄军到辽阳教军场集结。先命令从宽甸、叆阳调来的青州兵尾追后金军,接着又催促总兵官李秉诚、朱万良、侯世禄、梁仲善、姜弼、周世禄等将官所统领的近五万兵,在辽阳城西五里结阵为三大营。
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得知明军的追兵尾随身后,大股兵力已经出城结阵,就从辽阳西南的远山,挥军反旌向辽阳奔来。努尔哈赤分兵为二,令大贝勒统率红旗军迎击宽甸、瑷阳的青州兵。这些青州将士多数不习惯于战阵,平素又互不相习,与红旗兵刚一接战,便溃不成军,直奔辽阳西门而走,红旗兵随后追杀,死伤了许多。另外七旗兵布列七队,与明三大营兵对阵。首次出战的是huáng旗兵,冲击明左翼朱万良营。总兵官朱万良因为是带罪参战,不敢退缩,率兵奋力厮杀。初战,士气很盛,huáng旗兵支持不住,首战败北,明军在后追杀。努尔哈赤见势危险,急令四贝勒皇太极统率白旗兵助战,与左翼朱万良的军队展开了更激烈的战斗,两军势均力敌,随后蓝旗兵也一拥而入。从午时战到傍晚。总兵官朱万良战死在疆场后,士卒四处溃散。明中营、右营兵没有积极协同左营兵抗敌。后金兵在追杀朱万良的左营兵时,中营、右营的李秉诚、姜弼、侯世禄等先后被白旗兵切断包围起来,蓝旗兵又绕出其后进行攻击,明兵终因寡不敌众,溃败而走。四贝勒皇太极率领白旗兵随后追杀六十多里,直到鞍山驿(今辽宁省鞍山市旧堡,位于辽阳西南)才收军回营。当天晚上,努尔哈赤分兵为四营,进bī辽阳城。右翼四旗兵围攻东城,左翼四旗兵围攻西城,两军在辽阳小西门首次展开了争夺战[26]。
第二天,三月二十日,经略袁应泰亲自统率虎旅军冲出平夷门(即东门),扎营在辽阳的东山上,集结为三营,布列枪pào三层,与后金军相互攻打,以牵制努尔哈赤攻城的兵力。努尔哈赤一边部署左右各四旗兵攻城,一边不断地抽调兵力与东山明军激战。他先命令绵甲军推出战车进战,明军积极反击,pào火很猛烈,两军相持不下。努尔哈赤被迫抽调攻城的兵力,与明军进行野战。先派出红护军(即红旗兵中护卫兵、jīng兵,满语为Bayara,汉译为巴牙拉)二百名冲击,又令一千名白旗兵进战,部分白护军随后,不断地增加jīng兵冲阵,明军终于抵抗不住了。袁应泰在pào火的掩护下,随同虎旅军逃回城去,部下散兵随后溃败,许多人在奔回城过护城河时落水溺死。袁应泰与巡按大臣张铨分兵据守东西两门。大英明汗努尔哈赤率军从卯时攻城,因为辽阳绕城濠水从东向西,东门是入水口,西门是闸口。努尔哈赤命令左冀四旗莽古尔泰、阿敏、达尔汉等统兵掘开水闸放水,命令右翼皇太极等四旗兵运石运土,堵塞水口。亲自坐镇东门外指挥。这时,明军的火箭、火pào、火罐等各种火器纷纷投掷下来,有的兵卒登房跨脊放箭,矢如雨注。八旗士卒各个奋勇,冒矢冲战,激战多时,不见胜负。忽然,西门八旗左翼军来报,以开闸艰难,请求夺取护城河桥。于是,左翼军积极竖梯夺桥,右翼军猛攻东门、北门。申时,西门火药起火,烧及城上和各军窝铺、城内草场,使西城守军馈乱,八旗士卒乘机相继登城。努尔哈赤得报后,命令北门攻城的士卒急速转向西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守将监军道牛维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栋、户部司官傅国等纷纷坠城逃走,西城军民即刻大乱,八旗士兵很快地占领了辽阳城的西关。努尔哈赤随后进入辽阳城,辽阳市民许多家开门,大张灯火,妇女盛饰出门迎接努尔哈赤[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