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媪并没有拒绝,她就势贴下身去,“兄弟,我喜欢你,来吧,大门我顶上了。”
等他从王媪家出来时,太阳刚刚偏西一点儿。小风还在chuī着,他心里怦怦直跳。出了门以后,他头也不敢回,径直向前走。他没有回家,而是向东边的小沟走去。
小沟那儿是一个茅草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荒凉凉的,夏天有点怕人。有时他和几个小兄弟到那里抓野兔子,捉huáng鼠láng。他想到那里呆一会儿,一个人呆一会儿。那茅草深深的,gāngān的,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小沟一带静悄悄的,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找一片深茂的茅草,就地一躺。这时候他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疲劳,连骨头都是松松的。
等他一觉醒来时,太阳已快落山了。他睁开眼四处看看,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子。风更大了点,天上有白云在飘,一群大雁正在向北飞去。一个鲤鱼打挺,他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叶儿,哼起了小调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了第一次,他知道了王媪的妙处,只要一有空儿,他就去王媪家。王媪的男人常常去街上买东西,一去就是大半天,有的是机会。一开始刘季还有点害怕,但王媪的男人是个生性懦弱的人,五脚踹不出一个慢屁来。王媪又主动热情,会支使男人,渐渐地刘季就胆大了。
过了几年,王媪的丈夫得伤寒病死了,留下王媪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王媪本想再嫁人,好有个男人作依靠,可是担心有了后夫两个孩子受罪,再说小酒馆生意也不错,足够娘仨儿生活的,也就打消了念头。她也曾想过刘季,但知道自己比他大,不合适。再说刘季虽讨人喜欢,在chuáng上也很体贴她,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小伙子,又不肯出力气gān活儿,真在一起过日子恐怕还不行。再说,他喜欢在外面遛,眼高手低,这样的男人做丈夫不合适。刘季在王媪男人死后到王媪家的次数反而少了,不是他不想,是王媪不让他去。以前,家里有男人,刘季又是十七八岁,又好酒,外面人不会说什么。现在不同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得在一双儿女面前站得住脚。不知为什么,刘季也曾动过要娶王媪的念头。可他总觉得自己会有飞huáng腾达的一天,他不会现在就结婚,也不会娶个一般女人的。王媪是个好女人,疼起人来热乎乎的,爱起人来热辣辣的,他们在一起感觉很好。但王媪大了点,又带两个孩子。他还是不断去王媪家,不管是不是有空儿亲热。看看她,想想她那一双让你浑身苏软的手,也是一种满足。然而,不久他又有了一个女人,他对王媪就稍稍疏远一点儿了。这个女人姓武名负,乍一听觉得像个男人似的。这武负是本村孟辽的妻子,四十刚出头。她长得并不突出,是常见的圆脸圆眼的那种女人。但是她的皮肤出奇的细,像是牛奶做的,白白嫩嫩不说,还散发一种奶香味。据说她本是沛县城里一个大商人的女儿,父亲原来拥有万贯家私,就她这么一个独养女儿。她自幼娇生惯养,在锦衣玉食中长大,长得鲜灵灵的。谁知她十八岁那一年,一伙qiáng盗一夜之间抢了她的家,杀了她的爹娘,掠走了全部财产。她因为个儿小,被伙计藏在马槽里才幸免于难。从此之后,她成了一个孤女,家里只剩下了一座大房子和随身带着的几件贵重首饰,举目无亲,好不可怜。
这时候,那个叫孟辽的小伙子来到了她的身边。孟辽曾和她父亲有过生意上的来往,人长得结结实实,品性也好,她听爹这样说过。按理说,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过嫁给孟辽这样的小伙子。他没有多少钱,做的是小生意,识字不多,刚刚够认账的,家又在乡里,一副土样子。可是,他主动走来帮助她收拾残破的家,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卖的卖,该收的收。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不说,还无微不至地照料她。由于一直有人侍候,她什么也不会做,所以孟辽把一切全包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自然就嫁给他了。
◎和孟辽成了亲
和孟辽成了亲,虽然不能像爹娘在世那样富足如意,却也过得不错。偌大一处房子,他们根本就用不着,索性卖了一部分,凑了钱仍让孟辽做生意。孟辽勤快,脑子好使,生意红火。小俩口儿过得亲亲密密,连个架也没吵过。她生性不好说话,性情温和,笑总是挂在脸上,孟辽就喜欢她这样儿。
谁知事情总是有不顺心的时候。结婚头几年,她一直没生孩子。开头还未在意,可后来也有点急了。孟辽有时唉声叹气地说:“唉——家业再多有何用?没个一男半女的……”
她暗中流过许多泪,自己偷偷去看郎中,吃了不少药。可是总没有用,一点儿也不见个动静。
三年后的chūn天,武负终于怀孕了。
深秋时节,当地里的高粱变红的时候,武负生下了一双女儿。孟辽在孩子满月时,把全巷子住的十几户人家都请来了。从此,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接下几年,武负又生了两个儿子。一切都圆满了。
院子里那两棵枣树长大了,一家人对它们敬若神明。秋天枣子熟了,也不摘它,怕碰到枝条,伤着枣树,只由着枣儿熟透了落下,孩子们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拾枣儿。
枣树下是一家人的乐园,在那儿吃饭、乘凉、讲笑话。一大片地方,被踩得光溜溜的。
孩子多了,孟辽的生意也不像以前红火了。武负只得慢慢学着做各种事情。做饭、做衣服、缝缝补补,家里家外忙,她慢慢变成能吃苦的女人了。
就在她三十六岁那年夏天,孟辽在一次拉货途中翻了车,活活压死了。
她没有过多的伤心,因为她感到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一生就该这样不断遭受亲人惨死的灾难。有一天,她沿着自家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去请了个yīn阳先生来:“老先生,您看看我家这院子有没有什么不吉利的?”她轻轻地问。为这事,她独自琢磨了许久了。
老先生瞅了半天,最后说:“不瞒这位娘子,这个宅子地处凶杀之地,三百年前是个杀人场。这儿埋着几百个屈死鬼。原先这宅子门前有一双石狮子,对不对?”
“石狮子?”
她听了禁不住静静一想,忽然,她恍然大悟似地说:“有呀,那是在我出生之前,我听娘说过。爹刚买这房子时,门前有一对白色石狮子,个儿不大,可神气了,听说是汉白玉的呢!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爹娘都出门去了,回来后那对石狮子就不见了,爹说,大概是谁看着好,给偷走了。”
“这就对了,”打卦的摸着胡子道,这宅子若是有那对石狮子镇着倒无事,没有了它们,谁在这儿住就会不断出事儿。”
“多谢老先生指点。”武负当时重谢了那人,立即作出决定——回丈夫老家中阳里去。
这之后,十几天的功夫,她就把家里的一切东西全卖了,除了她爹娘留给她的那几件首饰。
“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要,我要把晦气从此留在这里!”她对自己说,带着四个儿女,雇了一辆车,径向中阳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