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兄弟_石钟山【完结】(34)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田村漫无目的地东游西dàng时,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车铃声,静谧的世界猛然被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击碎,田村赶紧把身子向路旁躲了躲。他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他的面前。

  一个女声问道:同志,请问五号楼怎么走?

  他抬起头,怔住了,和他说话的人正是师医院的石兰。他惊愕地望着她。

  石兰也有些吃惊,诧异地睁大眼睛道:咦,怎么是你啊?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石兰先反应过来:你调到军里来了?

  我休假,我家就住在这院里。

  石兰张了张嘴,一脸的惊愕。田村看着眼前的她,也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很久没有见到石兰了,那次拉练后,她就考上了护士学校,他在师医院住院的时候,石兰已经走了。她也是在军区报纸上看到了刘栋写的那篇报道,这才知道田村成了全军学习的典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在军部的家属院里相遇。

  她见田村疑惑的样子,解释道:我来看一个同学,就住在五号楼。

  田村手指着前面说:向前走,路口左拐就是。

  石兰推车往前走去,田村想了想,也跟过去,仍不解地问:上护校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石兰睁大眼睛,调皮地看着他:学校放假,我也得回家看看啊。

  你们家不是在军区吗?

  田村的一连串追问,把石兰给逗笑了:这没什么奇怪的。我爸离休了,就住在三分部gān休所。

  他这才想起,这里是有一个军区gān休所,没想到,石兰家离他家这么近,就隔两条街。他坚持把她送到了五号楼,转身往回走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兰,没想到她也在望他,两个人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29.刘栋和石兰

  在军区教导队学习的刘栋,开始为以后的生活计划了。半年后结束教导队的培训,他就将是名正言顺的军官了。也就是说,他不再是个农民了,农村成了他的出生地,只有在以后填写履历表时,才会再提到生他养他的王家屯。

  此时的刘栋腰杆笔直地站在队列里时,他的身前身后站立着的那些士兵,都将是未来的军官。现在他的心里,出现最频繁的就是石兰的名字,石兰始终在他的心里,只不过是被他深埋在内心的最底层。为了自己的将来,他那时必须压抑自己美好的愿望;而眼下不一样了,石兰的形象随时像火山在他的胸腔里喷涌。

  石兰是他梦想的一部分,从他认识她起,他就狠狠地把她在心里记住了,那时的石兰是飘在他梦里的风筝,又高又远,他看得见,却无法把握,只能远远地欣赏。他曾经在她的面前自卑,他知道,石兰的父亲是军区的高gān,她自然就是高于子女。接着他也想到了胡小胡,如果胡小胡的父亲不是大队的领导,姐姐也就不会嫁给他。当初姐姐答应嫁给胡小胡,他就意识到姐姐不会幸福,那时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就是哥、姐明知是怎样的结果,也只能是义无反顾,一切都为了让他能出息。姐姐不嫁给胡小胡,他也许会和哥一样仍在家里种地,所有的梦想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刘栋以一个农民儿子的情怀,理解着生活,感受着命运。在他的眼里,石兰生下来就是幸福的,命运里应该得到的都会顺理成章地握在手里,当兵、上学,然后是提gān,一切都像家常便饭;而对于他说,他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追上这些gān部子弟的脚步。

  田村也是这样,因为他的父亲是副军长,他就可以张扬自己的个性,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命运似乎也总是眷顾着这些幸运儿。田村是被破格提gān的,在田村提gān的那些日子里,他自卑,也悲哀,自卑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田村那样的运气;悲哀自己只是个农民的儿子,要是托生在富贵人家,自己的命运又会怎样呢?他一定像田村、石兰一样,过着无忧的生活,即使不在部队提gān,满三年兵回去,也会找到一个好工作。

  闲下来,刘栋在思考命运的同时,竟有些恨自己的出身,由出身又想到父母,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一辈子就没做过一件让他扬眉吐气的事。他们整日愁眉苦脸,为艰难的生活叹气,为命运流泪。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就是自己的父母,从小到大,他看到也听到了父母太多的眼泪和唉叹。这一切太熟悉了,而自己面对命运,他也学会了一遍遍地叹息,清楚这就是自己的命。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石兰会主动和自己来往,她借给他书,还和他一起探讨新闻写作。读着她借给自己的书,他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幸福之中,那时,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把这一切当成了一场梦,既惊又喜,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梦游般的感觉。

  当田村适时的提醒他时,他猛然清醒了,尽管自己并没有心存杂念,但为了将来,为了自己能在部队站稳脚跟,他在和石兰的关系中,也只能选择退出。退出后,他才发现田村竞理直气壮地去找石兰了,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等到他发现石兰和田村之间并没有什么,心里总算平静了些,有几次,他又远远地见过石兰,但也只能是远远地看着罢了。他清楚,此时的自己配不上石兰。石兰是朵花,他连一棵小草也不是。后来他知道石兰考上了军区的护上学校,她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了他的视线,那时他的心里是千gān净净的。他在没人的地方说服着自己,数落着自己:刘栋啊刘栋,你以为你是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死了这份心吧。刘栋你也就是个农民的儿子,自己以后也是个农民……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痛骂着自己,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安抚他那颗脆弱自卑的心。

  到了教导队后,他才发现军区的护校与教导队只一墙之隔。这里是军区的培训基地,不仅培训战士,也有不少gān部在这里接受培训。整天都很热闹,各培训队轮流走过,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当然最动听的还是护士队学员的歌儿,清一色的女兵就像一道风景,歌声也和她们的人一样甜美。

  得知石兰就在隔壁的护士队学习,刘栋的心就像长了草,飞出去的风筝,仿佛又回到了天空,但他仍没勇气去找石兰。他们这个院有许多学员利用休息的时间,找借口去护士队见熟人、战友。他们去之前,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找出最合身的军装,胡子刮了,又在脸上抹了一些护肤霜后,神采奕奕地去了,又脸红红地回来了。他们心情愉快,嘴里哼着歌儿,有事没事地,目光总往一墙之隔的护士队的方向瞥。他们都是未来的军官,已经有权利恋爱了,于是就显得很大胆,争先恐后的样子。原来心里的那株拱动着的小草,此时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然而,刘栋的心里仍然是草,他没有勇气走过去。他曾设想了几种去见石兰的结果,最坏的一种是石兰不理睬他,还有一种是不冷不热,最好的结果是对他很热情,他当然希望是最后一种。在没有确定石兰的态度前,他不敢贸然行动,最终他选择了写信,内容委婉,也很含蓄。先是通报了自己在这里学习,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最后是希望有机会像以前一样能共勉。

  信发出去了,希望也放飞了,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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