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还是喜欢逛百货公司多一点,五六七月呢?"
"这段期间玩北欧最适宜,没那么冷,坐邮轮比乘飞机好,几千个小岛在你眼前经过,是坐飞机得不到的经验。一直玩上去到俄国,在伏尔加河上看渔民刚刚抓起一尾比人还要大的鲟鱼,劏开肚吃最新鲜的鱼子,圣彼德斯堡的皇室收藏的画,一个星期也看不完。"
"我太太怕辛苦,八月呢,有什么地方去?"
"好个八月,二十六日到二卜八日英国的no丁丁ing hill嘉年华最有文艺气息。早一一点儿,在二:十三号,到西班牙valencias bunyol去参加番茄大战,几大卡车的番茄给你扔个不停,大家都返老还童。""不过,我太太会嫌脏。"何先生说。
我懒洋洋地:"和你老婆留在香港,一定好玩。"
第一部分-4
消失的背影
在中环遇到一位女友,从前面容和身材都是一流,现在面huáng肌瘦。"被男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问。
"胡说"。她笑了。
"被女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又问。
"你在乱讲些什么?"她笑得更厉害,还是可爱。
"我见过一个女qiáng人,她的女朋友就被她弄得像你这个样子。"我说。"我没那种兴趣。"她说。
还有救,我说:"一起去吃饭吧,附近有家海鲜餐厅,鱼蒸得好。""不,我已经不去餐厅吃东西了。"她说,"全是味jīng,真恐怖。""这一家人我熟,可以叫他们不放味jīng。"
"不过。"她说,"我已经连鱼也不吃了。""什么?鱼那么好的东西,你不吃?"
她点头:"现在整个海洋都被污染厂,珊瑚礁中的guī有雪茄毒。附近诲单面的鱼,都被我们香港人吃完,要从马来西亚和菲律宾进口,空运来的时候怕它们死掉,加了药喂,这种海鲜怎么吃得进去?"
"好吧。"我说,"我们不如到西餐厅左锯扒。"地又笑丫:"有疯牛症呀你还敢吃?"
"我想去的那一家,是用五米养的。吃普通饲养的牛才有毛病,饲料里面有牛的骨头,牛吃牛骨,怎么会不弄山个疯牛症来报仇?"
"猪呢?"
"有哮喘药和口蹄疫。""羊呢?"
"膻。"
"就算是gān净,我也不吃红肉,太不健康了。"我双眼望天:"那么去吃旨德基炸jī吧!"
"汕炸的东西,胆固醇最多j。"她说。
"豆腐呢?"我问,"吃蒸豆腐,总不会有事吧。"
"你捉是不懂得吃。"她说,"豆腐最坏了,豆类制中含的尿酸最多。""炒jī蛋总可以吧?"
"现在的jī,部是农场养的。"她说。"这找知道。"
"普通的jī,本来,一天生一个蛋的。在农场牛的蛋,为厂要让jī生得更多,把一天分成两个白天和两个晚上,六小时一班,骗jī生多一个,jī被关在黑暗的农场里面,任人类摆布;现在还过分得要三小时一昼夜,叫它们生四个呢。蛋壳愈生愈薄,愈薄愈容易生细菌。你去吃jī蛋吧,我才不吃。"她一口气说完。
真拿她没办法。意气用事,非想到一样她可以吃的东西不可。
"有家新派餐厅,专门做女士用的中餐,吃的尽是些蒸熟的jī胸肉,你如果不吃jī,可叫他们做完全是生菜的沙律,这不可能有问题吧?我不相信你连生菜也不吃的。"我也一口气说完。虽然对这种健康餐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了她,我肯牺牲。
她又笑得花枝招展:"生菜上面有多少农药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一家用的是有机蔬菜。"我抗议。
"有机无机,都是餐厅自己说的,你怎么证实他们用的是有机蔬菜呢?"她反问。
"你的疑心病那么重,又嫌这个又嫌那个,那么你说好了,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我赌气说。
"水呀,喝矿泉水没有问题。"她回答。
"最近报上的消息,说喝水喝太多,也会虚脱而死的。"我说,"而且,水里面有矿物质,沉淀起来,会变成胆结石的。"
"生果呀。"她说,"又可以减肥。"
"生果上面也有杀虫剂呀"我说,"苏加诺的老婆戴薇夫人也说过,生果有糖分,吃了照肥。"她已不做声。
"跟我去吃一碗猪油捞饭吧!"我引诱。
想起小时候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白饭,她开始有点动心了。
"你这又不吃,那又不吃,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迟早担心出病来。"我说,"jīng神上有病,肉体上就有病,我不是叫你每一天都吃猪油捞饭,但是偶尔吃一碗,没关系的。"
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家去吃好了。""你回去吃些什么?有什么你还能吃的?"我问。
"红萝。"她正确回答。"这是唯一我觉得能吃的东西。它长在地下,不受污染,用打磨机打成汁。我喝红萝卜汁,已够营养。"
怪不得她面huáng肌瘦子。红萝有色素,吃得多子就会呈现在皮肤上,这是医生说的,医学界证实过,不是说出来吓人。
"再见。"她说完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
木 人
到北海道阿寒湖的"鹤雅。旅馆,一走进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座木头的雕刻。一位少女坐在马上,马头朝天,少女也往天上看,风chuī来,马鬃和少女的长发都chuī得往上翘。造型非常优美,是令人愈看愈陶醉的作品。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一位又聋又哑的艺术家雕的,他的名叫泷口政满。这次又去阿寒湖"鹤雅"新筑的别馆,里面有个展览厅,看到泷口氏更多的杰作,有野鹤和猫头鹰等。
翌日,正好是圣诞节,抽出时间往外跑,旅馆的附近有个倭奴村,泷口政满在那里开了一家小店,决定向他买个回香港观赏。泷口先生刚刚在开门,我们见过两次面,大家亲切地打着手势请安。
我本来想买人像,泷口先生有个很杰出的作品,叫"共白发",一男一女,两座分开,但从木纹上看到是出自一块木头。
楼梯间,有一只猫头鹰,猫头鹰是泷口先生最喜欢的主题之一,雕过形态不同的各种大小猫头鹰。这一只,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头摆左,现在怎么又摆右呢?看来是两块木头刻的,头和身子连接得天衣无缝。有根轴,泷口先生把头拧来拧去,最后一百八十度拧到鹰的身后,得意之极。看他笑得像一个小孩子,知道他对这座作品有浓厚的感情,就改变主意,把猫头鹰买了下来。
一个客人也没有。我们用纸笔谈了很久,以下是泷口先生的故事:雕刻大作品时,一定要抓清楚木头的个性,等木头gān后才能决定要刻些什么,要不然在人物的手脚,或者猫头鹰的羽毛上出现了裂痕,就没那么完美了。每一种木头个性都不同,所以要和他们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