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谈友_蔡澜【完结】(29)

2019-03-10  作者|标签:蔡澜

  "镛记"的腐rǔ是一位老师傅专门做给甘兄的父亲吃的,又香又滑。最重要的是:叉不咸。

  因为老人家不可吃太多盐分。上次聚会,我忽然想起,说要吃他们家腐rǔ,甘兄勉为其难把所有的都拿厂来,吃得大家呼声不绝,但害老人家/层期没廐rǔ送粥,真是过意不去。

  坏女人

  我们都是一群爱香港爱得发疯的人。

  离乡背井,来到这里,赖着不肯走。一住,就住上了几十年:

  谁不是异乡人呢?我们都来自珠江三角洲,或者是广东省之外的所谓外江佬,南韩、印尼、欧美,连地球下面的澳洲人也来厂。真正在香港土生土长超过三代的,并不多。

  香港实在太可爱,主要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jīng神,那就是我们辛勤地改善我们的生活,祈求一天比一天好,失败了,从头来过。

  但是居住环境太差,住花园小屋简直是个达不到的梦想,我们都生活在鸽子笼式的公寓中。面积大一点,已经洋洋得意,唉,鸽子笼还不是鸽子笼吗?

  什么东西都卖得比其他国家贵。最要命的,当然是你的鸽子笼。

  为什么我们还住下来呢?试问天下哪一处的步伐,比香港快?东京的jiāo通灯每换一次,我们已转了好几回,我们赶起路来,比纽约人更急。说到快,我们是天下第一高手,好像有个性生活的调查,我们的速度,也是第一的。

  香港住久了,各类人的命脉就相通起来,生病了我们知道怎么去找医生,要离婚我们知道怎么去找律师,都是一天之中能办的五件事之一,谁够我们快?

  我们拚命赚到的钱,也瞬眼间花得千gān净净,我们的花费,包括了请菲律宾家政助理,试问有哪一个地方一容就容纳了十二三万人?

  但是,我们知道香港有很多坏处(只有香港入学会自嘲,试试去讲加拿大移民的坏话,他们会把你赶尽杀绝),但我们还是住了下来。

  所以,很多人做这么一个比喻,说香港好像是鸦片烟,吸了一口就瘾。更好的比喻:香港是一个坏女人,明明知道泡了会伤身的,还是拚了老命去泡她。

  我们一方面泡得如鱼得水,出神人化;一方面每天把那污浊的空气吸进肺里。但我们还是照泡不误。

  这一来,把那些移民到加拿大的香港人羡慕死了,也妒忌死了。

  "哼,你们还在玩那个成熟得快掉下来的坏女人,我们只能面对着一个毫无情趣的老婆。"

  他们愈想愈生气,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到了加拿大,第一件事当然是买一间大屋,香港破烂的那间卖掉,也可以在这里买两栋大的,一间自己住,一间收租,虽然住客是个极麻烦的家伙,而且租金是便宜到可怜的地步。

  起初锄锄草、扫扫地觉得很写意,后来就嫌麻烦,把大树砍了,将草地铺上三合土。"这种家,一定是香港移民来的!"过路的本地人说。我去过那块美丽的土地,我向自己说。要是我移民这里,我一定活得和当地人一样,我一定会融人他们的社会,要是他们允许我的话,我会去他们最高级的餐厅,我会到他们的家庭做客。他们不能接受我,我也要努力令他们接受。"

  但是,离开了香港怀抱的人,都希望把加拿大组织成一个小香港,怀旧一番。

  女人们收了租,整天在美容院里看过期的香港八卦杂志,围在一起吃模仿香港的点心时,照样讲人家的闲话。我还没踏进加拿大,已经有传说我和我老婆要离婚的消息,实在是见他妈的大头鬼。

  当然,当你要说一个地方人的坏话,先说这是一般女人的所作所为,其中还是有例外的,读这篇文章的人就是例外。

  我已经犯了大忌,我讲加拿大移民的坏话,我伤害到他们弱小的心灵,将惹来不少的抨击,这我也认了。我觉得活到这把年纪,再不讲心中的话,写来gān什么?

  也许是我还年轻吧?火气还那么大!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年轻,当我去温哥华的旧唐人街饮茶,周围一看,我是最年轻的一个时。

  走出茶楼,我看到了一幕毕生难忘的画面,我看见在一栋旧楼,有个满脸皱纹的人探头出来望着街道,目光呆滞,似乎在那里一望,已望丫数十年。

  乘你还没有变成这个老人之前,回到这个坏女人的怀抱吧!她真有趣,每天花样变化多端,一下子说房子没人买,一下广又去排队买跑马地豪宅。大家都知道的黑社会头子在这里生活得风光,名门之家的丑闻无穷尽,又不断地出现城市小丑,像那些整容整得变成妖怪的动物。

  如果你还是对那个没有情趣的女人真心的话,那么将她教育成一个可以和你对答如流的伴侣,千万别再心痒痒地想找回这个坏女人。

  也别把自己的老婆捧得半天高,说她什么都好,连放个屁也是香的。这是一种极不平衡的心理状态,没有人会相信的,如果真的那么好,也不必老跑回来嫖嫖这个坏女人了,云吞面的香味好像是她的体臭,不闻不快。jīng神匕。你每天在嫖。

  按摩癖

  第一次接触按摩,是我从新加坡到吉隆坡旅行的时候,当年我只有十三岁。

  一个比我年纪大不了四五岁的女孩子,面貌端正,问道:"要gān的,还是要湿的?"

  " ? "

  "gān的是用庄生婴儿慡身粉,湿的用四七一。"她说。

  这种来自科隆的最原始最正宗的科隆水,有一股很清香的味道,我很喜欢。当然要湿的。

  她从手袋中取出一樽100ml的玻璃瓶,双手抹上,开始从我的额头按起。接触刺激到全身神经末端,是我从没有经验过的,非常之舒服。后来按至颈部、肩上、手脚,酸酸麻麻,整体血液打了好几个转。

  从此,染上按摩癖。

  十六岁来到香港,友人带我去尖沙咀宝勒巷的"温泉浴室",才知道上海的澡堂子的按摩是怎么一回儿事。全男班的师傅,替我擦完背,躺在狭chuáng上,就那么噼噼啪啪敲打起来,节奏和音响像在打锣鼓,咚咚撑、咚咚撑、咚撑。又按又捏,做后一身松,真是深深上了瘾。

  去到日本,在温泉旅馆试了他们的按摩,叫做指压,敲拍的动作不多,xué位的按压为主。最初颈项受不了力,事后经常疼痛数小时。后来遇到的技师也都很平庸。民生质素提高了,不太有人肯做这件工作,后继无人之故,所以去泡温泉,也很少呼指压前来了,很歧视他们的手艺。

  开始我的流làng生活后,到处都找按摩,韩国人并不太注重此种技巧,在土耳其浴室中按几下,用的也是日本的指压方式,但在理发铺洗头时的头部按摩,却是第一流,慢慢从眼睛按起,用小指捏着眼皮,揉了又揉,再插进耳朵,旋转又旋转,正宗享受,何处觅?

  台湾也住过一阵子,来的多是座头市式的盲侠,其技术介乎上海按摩和日本指压之间,遇到的对手并不高明,是我运气不好吧。

  印度按摩用油居多,一身难闻的味道,但是技师以瑜伽方法,一个xué位按上二十分钟,也能令人昏昏欲睡。

  最著名的应该是土耳其按摩了,浴室的顶部开了几个dòng让蒸气透出,阳光she人,照成几道耶穌光,肥胖赤luǒ的大汉前来,左打右捏,只搓不按,把你当成泥团搓,也是毕生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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