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们终究要长大的,她们开始在脸上涂上厚重的妆,开始对着眼角的鱼尾纹愁苦经年……那些童年的游戏就在这样的仓促中挥别,没有怀想,默默遗忘。
弹弓、水枪、橘子皮枪
七十年代男孩子的武器--弹弓、水枪、橘子皮枪
隔着纱窗看树梢上那轮清冷的月亮,古朴而宁静的廊檐青瓦泛出柔软的青光,晚寐的jī开始了黑暗中的歌,吊着贼眼珠的灰老鼠从古旧的沥青墙上一掠而过……这一切像一格格静止的风景,构成了我对胡同的整体印象。七十年代的童年是灰白的,在记忆纵深处无限蔓延。我们这一群孩子,常常骑着破单车,在胡同里漫无目的地游dàng。那些狭窄的空间真是静得发慌,偶尔有几个看不出年纪的老者在狭小的骑楼下打着鼾,我们就在这样的寂静中,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颓败的拐角和暗门。
大家扎堆在一起,总得玩些游戏,这胡同里便热闹了起来。那时候大人都在上班,没人管束,男孩子顽皮,天性中有股张力,弹弓自然成了他们百玩不厌的玩具。大概是看电影《小兵张嘎》的次数多了,欲望便升腾了起来,抄着家伙自己做起弹弓来。最好能找根“丫”字形的树杈,把皮剥了去,再不成用硬铁丝扎一个,舞起来晃眼,更来劲儿。之后找来些皮筋,或者剪一截废旧自行车内胎,在树杈上固定,绑好,那弹弓就成了形。总觉得那会儿麻雀特多,刚做的玩意便派上了好用场。不过鲜有she下来的,那鸟儿也不是吃gān饭的,你在树下刚摆好造型,它们便翘着屁股扑棱棱飞走了,没准还扔你两粪蛋儿。没办法了,人小的时候特虚荣,那女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渴盼地看着你,再不亮一手,真得黑了脸打个地dòng钻下去。于是就雄赳赳地对着小jī小狗开练,胡同太窄,它们撒不开腿,套个文艺词,那场面真叫“死伤无数”。自然的,四邻的玻璃窗也不能幸免于难,劈劈啪啪,玻璃渣子迸了一地,经常唬得那些大爷瘫坐在地上:“咋整的,这晴天里还落冰雹了!”
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左手握一把弹弓,右手还揣了支水枪,左右开弓,说得形象点,叫作“小米加步枪”。水枪的制作可就简单多了,几乎不用花一分钱。用小刀砍一截竹子,选一节长而粗的,一头锯断,另外一头打个小孔,然后在竹签上绑一团破布,尽量塞满竹筒里的间隙,立马就可搞定。讲究一点的话,破布团应该用桐油浸泡,这样能减小些摩擦力,找不到桐油,就只好用菜油代替。水枪的she程可达七八米远,且劲头十足。为了增加威力,只要把she击孔缩小,竹筒再找更大的,威力自然就更大了,打在脸上,比抽耳光还痛。开战的时候我们常爬到胡同顶上,踩着瓦楞轻捷而过。那会儿伙伴们一个个营养不良,身子骨单薄,却矫健得像只黑猫一样。水柱一波一波从高处she下,在阳光下盈盈发亮,像被火烧过一般。玩得累了,大家就站成一排,敞开了裤裆朝底下儿尿尿,那会儿人小,哪懂什么叫害臊。
大家也玩橘子皮枪,但因为很容易坏,使着不顺手,只能凑合着用。它是用鹅翅的粗羽毛或其他塑料管子制成的,里面还支了根细棍做柄和活塞,原理有点像今天的注she器。这种小玩意会发出响亮而清脆的劈啪声,就像马鞭在空中炸响,听起来很是过瘾。当年家里难得吃一次橘子,要饱口福真得赶上过年过节。没辙了,只能到果园去打埋伏。看门的是个老大爷,穿件比身子宽一倍的军大衣,听京剧入了迷,眼皮耷拉着做梦游状。我们瞅准了时机,叠起人墙,翻了进去。那感觉真叫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着满园huáng澄澄的果子,大家伙连喉头都哽咽了,欣喜得不能自已。最后,橘子用衣服兜着,带回到胡同里,选个yīn暗的角落,吃得汁水横流,连胃酸都翻涌上来了。但果皮会悉数地收起来,留着玩乐用。
后来长大了一点,便要挑起家中的重担,扶持几个弟妹上学,童年的游戏也在这样的凄然与忙乱中消失了踪迹。
东风chuī,战鼓擂
七十年代红色歌曲记忆--东风chuī,战鼓擂
“东风chuī,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七十年代)
“东风chuī,战鼓擂,革命小将谁怕谁。”(七十年代)
“东风chuī,战鼓擂,我创新高我怕谁。”(八十年代)
“东风chuī,战鼓擂,我是懒人我怕谁。”(八十年代)
“东风chuī,战鼓擂,我是网痞我怕谁。”(九十年代)
“东风chuī战鼓擂我不是帅哥我怕谁?”(新千年)
二十多年的变化真是大,如今的孩子玩攀岩、蹦极跳、孤身野营、自由滑雪、惊险滑板、高速冲làng,他们的舌尖跳跃的是无厘头的黑色幽默,传统的语汇随着他们的身体一次次地被颠覆和逆反。物质生活给了他们更开阔的视界,使其能以一种俯瞰的姿态,随时放开了手脚高速地往前冲。他们听的歌曲也是五花八门:前卫的,摇滚的,地下的,先锋的,流行的,从“胡吗个”到“F4”,再从“左小诅咒”到“范逸臣”……面对这些激情饱满的面孔,七十年代的我们更像是一些贫血的孩子,在各种口号和红色歌曲中独自昏眩着。那时候,特别是在“文革”中后期,喧嚣一时的造反派歌曲已经连同其组织一起退出历史舞台,领袖崇拜歌曲也只剩下歌颂毛泽东一人的了。备感寂寞的歌坛,开始出现了经官方认可的少数新的创作歌曲。
1972年8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一本歌曲集《战地新歌》,书名出自毛泽东的的诗句“战地huáng花分外香”,以示这些诞生于“文革”战斗中的新歌比以往的旧歌更“香”。选编这些歌的目的,是为了“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这自然成了当时文化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此后形成惯例,每年都出版一本《战地新歌》,从1973年的“续集”一直到1976年的“第五集”。这些歌曲与“文革”前的许多创作歌曲一样,密切配合政治形势,大多鼓噪一阵后就被人们遗忘,很少能够流传,只有极个别的才在一些人头脑里留下特殊印象。
1970年5月21日,首都各界群众50万人隆重集会,毛泽东、林彪、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和柬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一起登上天安门城楼,由林彪宣读了毛泽东于20日发表的《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明。声明指出:“无数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qiáng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声明qiáng调了“新的世界大战的危险依然存在,各国人民必须有所准备”。
按照声明中的jīng神,中央乐团“集体”创作了歌曲《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由各广播电台反复教唱。歌词为:“东风chuī,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这首歌是1972年出版的《战地新歌》中最后一首。当时流传甚广,特别是“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一句,被许多人当作了斗嘴时的流行语,以至于在近年的某些相声、电视剧中也被用了进去。但是许多人却忘了产生这首歌的特殊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