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政治歌曲的“压卷之作”,给人们留下最后印象的一首,大概要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了。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反复广播,群众演唱会上经常高唱,“就是好!就是好!”的狂热歌声响彻大陆,使许多人难以忘却。这首歌曲出现在“文革”中期“批林批孔运动”中,被收入1974年出版的《战地新歌》第三集,词曲作者署名为“上海市工人文化宫文艺学习班”,在同一集《战地新歌》中另有一首儿童歌曲《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则说得更明确:“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嘴上讲'仁义',肚里藏诡计。鼓chuī'克己复礼',一心想复辟。呸!红小兵,齐上阵,大家都来狠狠批!……”
在那些所谓“战地新歌”中,能在群众中流行的实际上只是一些曲调优美的抒情歌曲。如那首蒙族民歌风格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还有《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北京颂歌》《我爱这蓝色的海洋》《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等。1973年,由洪源作词,田光、傅晶作曲的《北京颂歌》,经张越男演唱而传遍全国。其影响竟持续到“文革”结束二十多年之后,这真让人诧异不已。
赌烟标、集糖纸、挑冰棍棍儿
七十年代男孩们炫耀的方式--赌烟标、集糖纸、挑冰棍棍儿
以前有个广播节目叫“夜晚十二点,我们开始讲故事”,里面的女主播曾经说过,就物质而言,七十年代是一个苍白而匮乏的年代,可那些残破的街道,颓败的钟鼓楼,厨房里的陈年油烟,孩子们藏在抽屉里发huáng的烟标、糖纸,还有一切散落在生活理想里的风景,如今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初听那句话,像掉入了一个细羽铺陈的陷阱里,心底的感动,无以言表。而谁会想到,当年在抽屉里捂得密密实实的烟标,现在已是收藏的大热门,据说爱好者全国就有好几百万。在以前,作为一种游戏,烟标可不是拿来欣赏的,对孩儿家来说,它只有一个显著的作用:一决输赢。而且,那时谁也不说烟标,只喊“烟盒”或“烟皮”。烟皮的赌法,是按照香烟的价钱以决先后,这也是我至今还牢记许多香烟价格的原因。那时最贵的烟就是“长中华”,7角2分,“短中华”是6角2分,接下来是“牡丹”5角4分、“红塔山”5角2分、“群英”4角8分、“恒大”4角5分、“chūn城”3角8分、“三七”是3角7分,遵照这个次序,来决定先后秩序。烟盒价钱贵的孩子先玩,同样是把烟盒折叠成长条式,中间弯成拱形,两张叠在一起,如果没有跌翻,可以用手扇一次,如还是没有翻过来,就该下家玩了。输赢完全是转瞬间的事。这个按照价格顺序比下来的秩序并不是绝对的,有人某次突然拿出一张“红pào台”烟盒,大家谁也不知道它的价格,但从上面的繁体字看,就明白它的“资格”是很老的,这其实是上海公私合营时代的产品,大家一致同意它的价格超过了“大中华”,是可以“通吃”的品牌,但鉴于烟盒已经烂了,必须打折扣,只能与“大中华”的价格相等。还有孩子拿出铁听的“中华”,大家认为这不能算正宗的烟盒,不予流通。那时烟标牌子可真是多,上海的“大前门”、“红双喜”;北京的“天坛”;香港的“庆宝”;河南的“三喜”、“双峰”……孩子们把脑袋聚在一起,忙得不亦乐乎,那高兴劲儿简直没法提。
而那个“凭票供应”的年代,糖纸亦是很多孩子渴望得到的收藏品。可那会儿,我们嘴角儿连糖末都舔不到一粒,糖纸只能四处去讨。好不容易把它们弄回来,却不能直接夹进收藏本,必须要清洗一遍,把上面的残渣、黏性物质去除掉,然后再分门别类地收藏起来。但有些糖纸印制粗糙,经水一洗,竟然把商标等全部洗掉了,纯粹是一张塑料纸,气得孩子直跺脚。两人也可以赌糖纸,一般是按照产地与自己生活城市的距离来决定先后秩序。比如,孩子生活在成都,一个拿出北京的糖纸,一个拿出哈尔滨的糖纸,自然是后者先玩。怎么个玩法呢﹖那是把糖纸折叠成长条式,中间掰成穹形,两张叠在一块儿,用力往地上一甩,如果全都翻了身,就是赢家,如果都没有翻身,还有一次用手来扇风chuī翻它们的机会,如果均无法使糖纸翻身,就站一边去,只能看别人玩了。女孩子家比较矜持,纵使心里再按捺不住,也不会参加这种带有输赢色彩的活动。她们乖乖地收敛起欲望,努力地收集糖纸,夹在粗糙的大本子里,相互jiāo换着欣赏。男生们沉湎在这项游戏里,往往比女孩来得有韧性,为了花花绿绿的糖纸,他们当掉了刚到手的绿豆膏和脖子上的虎头项链,卖掉了姥姥的绣花手绢和爸爸老旧的上海牌怀表……为了一刹那的骄傲,他们牺牲了好多物质的欢乐,甚至承受了一些不明不白的屈rǔ。但当他们捧出满满当当的糖纸儿,心里的幸福滚烫着要喷涌出来,那幸福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男孩们也会自豪地挥一挥拳头,吼出憋了好久的话:“嘿!值了!”
那会儿我们不光赌烟标、集糖纸,还玩挑冰棍棍儿。那冰棍吃剩的木棍儿可是夏天里孩子们的宝贝,现在的人不理解,这么脏的东西有什么用﹖那时的孩子们不但四处找,相互之间还争得头破血流呢在当年,穿冰棍的木棍都是木头的,小木片,两头呈椭圆形,不同厂家出的产品格式也是一样的。把木片收集起来,自然是多多益善,然后稍微洗一洗,不然会很粘手,不舒服,这倒不是出于讲卫生的目的。具体的玩法是,每个人在预测对手的木棍数量之后,拿出一定数量的棍儿,数量多的先玩。把两人的木棍合在一起往地上一撒,然后用一根棍子把相互压住的棍儿挑开。只能一根一根地挑,而且挑起来的木棍不能落下来砸到另外的,能挑出来的就是战利品,但如果触动了下面的木棍,就只能让位于下一家玩。这个游戏对人的定力是一大考验。
现在的男孩子炫耀的方式张扬且极端:染头发、穿低胯牛仔裤、骑动力机车、蹦的、玩DV影像、打碟、泡吧、叼着香烟说后现代的酷词……相比之下,七十年代的孩子要寒酸得掉眼泪,但是他们天真、淳朴,孤独却能自找出路,把单薄的生活过得有声有色。那一切像未完成的剧本,任何后来者都无法挫败他们的骄傲,一串稚气却自信的脚迹,朝着阳光的来路,无限延伸。
绿军装、公共厨房、自行车
七十年代老百姓的生活细节--绿军装、公共厨房、自行车
七十年代可不如现在,可以享受巴黎的时装,法国的美味。如今的年轻人凡事都讲究“派”,他们穿皮尔卡丹、七匹láng,会把斜纹牛仔布套在短外衣上;在餐厅里还有仪态万方的店员告诉他们,面包上的huáng油不要抹得太多,伏特加要加冰才够慡。这一切换到那会儿,得立马把你放倒,脖子上挂块木片儿捉了去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