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七十年代_旷晨【完结】(15)

2019-03-10  作者|标签:旷晨

  从开chūn到入夏,卖冰棍的推着小车,走街串巷,清脆的嗓门喊了起来:“奶油冰棍儿--五分一根儿--”还得拉长了声,当时的冰棍儿品种还不算多,常吃的也就是奶油的,小豆的,红果的,有时候也见过香蕉的,橘子的和白糖的。五分钱一根,三分钱一根,大伙儿吃的倒也是津津有味,小孩还兴一口一口嗍着吃,慢慢品味儿,可不像现在大口大口嚼着吃。后来。慢慢地冰棍有点换样了,出了一种双色冰棍儿,上半截是奶油的,下半截是橘子的,一白一huáng两种颜色,在手上举着,鲜亮诱人。一根冰棍儿还能吃出两种味,是个新鲜物,算个创造了。再后来,双棒雪糕上市了,细长条的,一张纸里包着两根,两根连在一块冻着,要吃还得先掰开。双棒雪糕是纯奶制品,焦huáng的颜色,吃到嘴里,黏乎乎的,不光是冰的感觉了。一时间,吃雪糕成了时尚,买一根不就等于买两根吗?倒方便情侣了。

  七十年代的“战斗童年”--打水仗、打雪仗

  七十年代可真是匮乏得可以,偷吃一根5分钱的冰棍还得躲到旮旯里,那墙角的霉湿味铺头盖脸地呛过来,但我们心里依旧乐得直抽风。那会儿大家伙常倚在门栏边上,翕张着嘴朝巷口张望,做梦都想着四邻能发生一点惊天动地的事儿,如哪家屋顶着了火,谁家的孩子被吊在梁上打得屁股脱了皮。可是奇迹很少发生,我们像守着一窝子婴孩的村妇,每天算计着日子过,愁得快要白了头。但大家总得找些乐子,而我们最欢喜的是偶尔为之的“战斗”。说是“战斗”,不一定就是横刀越马,披肝沥胆,年小的我们,更喜欢来个温柔的“颠覆”。

  那会儿,“战斗”的主题之一就是打水仗,省钱实惠,还能顺势捞回两块漂亮的鹅卵石。说白了,打水仗可不是用水枪来打,而是不用任何器具的徒手游戏。每年放暑假的7~8月份,是最为酷热的时候,下河洗澡是我们那时候渴盼的美事。一帮孩子疯了似的冲向门外屋边的小河,站到齐腰深的水里,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大家分成青红两帮,用手掌把水拂起来,打击对方。可以用单手,也可以用双手。但手掌不能切入水过深,这样的话,拂出去的水没有冲击力,手掌应该有一定的下压角度,用掌心击水,一股水流并不大,但却像水箭一样直扑对方的门面,几次击中的话,这个对手也是不好受的,会呛水。有个孩子特有意思,嘴角叼了根芦苇棒子潜水,半边白屁股全露在了面上。他还做出煞有介事的样子,蹲在一暗角儿,伺机攻击别人,我们哥几个约好了全都爬上岸去,热烈地聊着天、脸上不动声色。那家伙闷在水里,实在憋不住了,才挣扎着浮出头来,一脸悲愤状。他在岸边呆坐着猛喘粗气,脸红到脖子根,嗓子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们怀疑再多个一时半会,他肯定得憋晕过去。不过大家都没有戳穿,依旧是嘻嘻哈哈的,继续用手拂水逗乐。他便有些感激,说要请我们去他家吃刚出锅的豆腐脑儿。一帮人自然是假意推脱,说了许多不着四六的话,而刚别过脸,眼角眉梢便吊了上去,心里高兴得要尖叫起来。

  而更好玩的是打雪仗。持续的严寒里,漫天大雪飞舞,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模样像绒布底子衬出农民的忧愁。如果是在学校,那自然是在操场上就开起火来,我投一个“流星球”,你撒一把“回旋镖”。战斗总是进行得异常激烈,当我们回到教室里的时候,除了身上的一身雪水之外,头上还顶着几个大包。放学的路上,我们一样会打起来,不怕冷的,就直接用手去搓雪团子,随着战争的升级,搓团子的速度也在加快,手反而很热了,因此,玩打雪仗的小孩子很少有生冻疮的。这游戏往往是分成两派人对打,男孩、女孩全部上阵,打得过于激烈,连周围的雪都抓完了,女孩子自告奋勇地去运输“子弹”。把书包的东西腾出来,一人背好几个。在这种异性的神秘力量的感召下,我们男孩子更加团结一致,奋勇当先,最后,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冲锋”嚎叫里结束了战斗。对了,还有一次,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让我们用雪把他身子给埋起来。他穿着厚棉袄,皮肤上贴着几片晶莹的雪,一行清鼻涕冷月般吊在脸上。最后,还是老师把他给抱了出来,用棉被捂着他在办公室的热炕上坐了好久,他才恢复知觉。没想到这傻蛋儿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啊!真是慡死我了!”不久前还听说有人在什刹海冰上用雪雕了一座大弥勒佛,那可真叫壮观啊,用朋友二胖的话说:“首都人民可真会过生活!”

  现在都已过去那么多年,真要qiáng迫自己去追忆,就有点白头宫女话当年的味道了。不过年少时的欢喜尖叫,还有自然对于我们的诱惑,都是那么地真切可感,就让我们轻轻地回过头来,道一声--再见了,童年。

  七十年代的课余生活--剪纸、造琥珀、养蚕

  剪纸这项技艺如今快要失传了,那些民间的大师们也大多已经作古。在很久以前,它常被用于宗教仪式,人们把纸剪成形态各异的物象,在死者葬礼上焚烧或随其一同下葬。而在七十年代,它可是女孩子们最拿手的活计,她们天生细腻乖巧,一张张彩色的电光纸,在白嫩嫩的手里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小小的剪子情人般靠了过去,在上面运转自如地剪出各种花样来。牡丹,jú花,睡莲,燕子,蝴蝶,花鸟鱼虫,一个个蹦了出来,把男孩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会儿,姑娘家大多爱静,家里来了陌生男人是要脸红的,着装也是稳稳妥妥,huáng布军服,白塑料凉鞋,连头发都剪得齐整,一律留到耳下两三寸长。但她们剪纸时围聚在一起,嘴巴可是合不拢的,唧唧喳喳,东家长西家短,说得个个眼睛直冒光,那里遂成了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但剪纸终归是美丽的游戏,女孩子也因了这活计,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温柔。

  南方的女孩子就不如北方女孩儿那么手巧了,她们不会用剪子直接剪纸。但南方女孩儿也有她们自己的玩法,不会剪,还不兴描摹下来照着刻吗?所以南方不叫剪纸,而叫刻剪纸呢。用一张彩色电光纸,彩面朝下,底下垫着剪纸,面上用铅笔唰唰唰地涂,垫在底下的剪纸轮廓立时黑白分明地显现出来,然后用爸爸的刮胡子刀片把白的部分刻掉,留下来的就是跟原剪纸一样的剪纸啦。不错,创造性少了些,但女孩子还是练就了手巧心细,也多了几大本夹在书中的漂亮剪纸,同伴们互相间jiāo流时也多了好多话题啊。不少女孩子在刻剪纸时,眼睛老盯着那细小的空白刻呀刻的,视力多少都受到影响了,不信你问问一些戴眼镜的中年南方女子,她小时候刻过剪纸吗?

  那会儿我们是很容易怅惘的,对零食的欲望和辛苦的劳作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况且学校常常停课,日子是那么的长,怎么过也过不完。但一切仍在日日夜夜地向前,容不得我们喘息,大家总要搞些娱乐,将这冗长的时光打发过去。所以,造琥珀很容易就成了风靡各学校的游戏。把买来的优质松香,放在小杯子里,然后根据虫儿大小掺少量酒jīng,再用文火加热,直到松香熔化,含的酒jīng基本上蒸发就好了。之后把标本倒入四四方方的火柴盒里,用小刀把多余的部分削去,再经过酒jīng洗涤、晾gān,这样整块人造琥珀就通身透明了。虫子闭了眼睛躺在里面,好似在呜咽地唱着挽歌。把琥珀放在太阳底下看,荧荧闪闪,我们的眼睛也跟着眨巴眨巴着,仿佛要一起隐入那光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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