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土匪奶奶_高和【完结】(74)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和

  他们的队伍快过完了,尕团长忽然跑上前去朝一个马夫模样的人敬了个礼,然后指着我们这边说着什么。过了片刻那个马夫拉着马跟他一起来到我的面前,尕团长介绍道:“这是我们师长。”原来这位马夫是师长,我倒真的看走眼了。

  我看了看这位师长,年龄好像也不大,瘦得满脸似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他身后的那匹马跟他一样瘦骨嶙峋,马的上面骑了一个面huáng肌瘦的女人,腿上打着脏兮兮的绷带,一看就知道是负伤了。师长朝我敬了一个礼,我不会敬他们那种礼,只好给他鞠了一个躬。他拦住了我,紧紧握了我的手说:“我代表红军感谢尕司令,患难见真情,我们永远忘不了尕司令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们的支持和帮助,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革命的功劳簿上一定会有尕司令的。”

  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种自信和从容是从哪里来的,已经混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对了我说那种大话,我甚至想摸摸他的脑袋是不是在发高烧。我判断,胜利跟他们已经无缘了,他们面临的唯一难题就是怎么逃命。我对师长说:“我已经跟尕团长拜了把子,你们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有我吃的就绝对不能让你们饿着,狗娃山不大,养活你们这千把来人还没问题。”

  师长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好好好,尕司令这一片好意我们领了,等到革命胜利那一天我们一定来感谢你。”

  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师长又跟我握了握手,说他们军务紧急,不再多说了,后会有期,然后就拉着马走了,走出挺远了又回过头来朝我挥了挥手。

  我问尕团长:“骑马的是你们师长婆娘吧?”

  尕团长说:“你胡说啥呢?我们师长的爱人已经到了陕北了,这是我们部队的宣传科长,是政委的爱人。政委过草地的时候让马匪的骑兵杀害了,政委的爱人也受了伤,师长就把自己的马让出来给她骑了。好了,我也得走了,再见,我们后会有期。”跑了几步他又回来了,拿出一张纸对我说:“对了,这是我们的借条,这一百石麦子算我们借的,过些日子有机会了我们再给你们送钱来。”说罢也不等我回话就匆匆忙忙地跑了。我看看他们的借条,是一张粗糙的huáng表纸,上面写着:红军第一方面军五军团二师从狗娃山尕司令处借得麦子一百石,特立此据,容后归还。下面盖着红彤彤的方形大印,还有师长的签名。师长的签名实在潦草,我怎么也认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心里暗笑,这不是跟做戏一样么,他们这辈子要是还有给我还麦子的机会,我就替他们谢天谢地了。我想把这张借条一撕了之,转念一想,留着做个念想也好,起码能让我别忘了我还有尕团长那么一个结拜哥哥呢。于是,我没有撕,把它放到了二娘藏首饰的木匣子里。

  我和我的土匪奶奶 第四部分

  送走了尕团长他们之后又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我日思夜想的李冬青总算露面了。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狗娃山上的残雪在红艳艳的日头下慢慢消退,树枝上残留的叶子竟然泛出了绿茵茵的色彩,让人误以为chūn天回来了。只有远处山峁上的白雪提醒人们这才是初冬季节,寒冷的日子还在后头。窑dòng前面的场子上,胡小个子抱着他儿子晒太阳,围了几个伙计教他儿子喊爹喊爷地瞎起哄,可惜他儿子太小,啥也不会喊。看到胡小个子的儿子,我也想起了二娘渐渐膨胀起来的肚子,不知道她会生个什么,据她说八成是个儿子,酸儿辣女,她现在特爱吃酸的,跟胡小个子的婆娘当初一样。我蹲在窑dòng前面晒太阳,隔着院场看胡小个子给他儿子把尿。他儿子的小牛牛活像一个小小的茶壶嘴儿,胡小个子努力地嘘嘘着,也不知道他这一套是跟谁学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这之前谁要是告诉我胡小个子会嘘嘘着给他儿子把尿,我一定会笑死。也许给娃娃把尿嘘嘘,也是人的一种本性,就跟男女在chuáng上做那种事情一样,用不着谁教天生就会。如果我有了娃娃,我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嘘嘘着给娃娃把尿呢?胡小个子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儿子she出了一道细细的尿水,在阳光下尿水成了五彩斑斓的袖珍彩虹。

  二娘是前几天才告诉我她“可能有了”。她说话时的那份激动和忐忑让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有了”什么。我当时有些发蒙,虽然她“有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有了”。所以那一刻我有些发蒙,如果她“有了”,就意味着我也“有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现在就“有了”,我还得等一段日子,等到她分娩以后才算真正“有了”。我确实没有做好她“有了”的思想准备,所以我才发蒙。她告诉我她实际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了”,因为一直没有确定是不是“有了”就没敢告诉我,直到前几天卫师爷给她把了脉,确定她真的“有了”,她才敢告诉我。我说么,这段时间觉得她胖了,肚皮肉囊囊的,腰也粗了许多。

  “你咋不高兴呢?”她对我发蒙有些不悦,好像这件事是她立下的一大功劳却没有得到我的犒赏似的。

  我连忙说:“我咋能不高兴呢,我都不知道该咋高兴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奶奶,奶奶如果知道二娘“有了”,会作出什么反应呢?还有,花花的事情我还办不办呢?如果我跟花花的事情照样办,二娘这边又怎么办呢?这些事情对我都是困扰,凭我当时的生活经验,应付这方面的麻烦还是个生手。如果我退了花花的婚事,花花这一辈子就不会再有人要了,那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定了婚的女人在理论上就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如果定了婚而没有成婚,那就是望门寡,根本没人敢再娶她。如果我活着,有人娶了花花,那就是对我的欺rǔ,跟老婆和别人通jian男人受到的侮r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我照原定计划娶了花花,那么二娘还有二娘生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在二娘通告我她已经“有了”之后的那一瞬间,纷纷涌到我的脑子里,搅得我有些恍惚,有些茫然。如果奶奶在山上,她既可能想出个解决难题的办法,也可能会把局面搅得更加混乱。然而,只要她在,不管是圆满地处理好这件事情,还是把事情闹得更加麻烦,我都可以推到她身上叫她处理,那样我就大大省心了;不管是她把事情处理清慡了还是把局面搅得更混乱了,我都可以退避三舍,大不了让人家骂一声缩头乌guī。

  “从现在起你就不能再碰我了,记住了没有?”

  二娘的告诫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我连忙点头应承:“好好,不碰就不碰。”

  她却挤到我的身上说:“可是你每天都得搂着我睡,就是不准做那种事情,做了那种事情娃娃就坏了。”

  我忍不住笑了,二娘问我笑啥呢,我想起了李大个子给我讲过的故事。他说有两口子,老婆怀孕了,两人还做夫妻的事情。娃娃生下来之后,一张口就问:“谁是我爸?”男的连忙趋前应承:“我就是你爸爸。”娃娃就用拳头杵他的脑门子,边杵边问:“这样杵你疼不疼?这样杵你疼不疼?”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74/12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