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你也明白了吧?这个女人跟黑蛋一定有一腿子,前两天黑蛋就是给她打的电话。你想这种情况,我能随随便便就把旅馆的名字说出来吗?我总得替旅馆的女经理想一想。
当时我一看到她跟黑蛋jiāo流的眼神,就知道她跟黑蛋的关系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第一感觉是准确的。旅馆有黑蛋一间专用客房,里面放了黑蛋的许多物品,他来发货的时候就住进来,走后女经理就把客房的门锁了,里面的物品原封不动地放着,你想想这是什么待遇?黑蛋也真行,在家里除了打打麻将,喝喝酒,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没想到在几千里外还很làng漫呢。
我想到离开家时白猫对黑蛋那种关怀的样子,突然很可怜白猫了,白猫一定不知道黑蛋和这个女经理的事情,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白猫和黑蛋为这种事情吵过嘴。这个女经理姓曹,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黑蛋让我叫她曹姐。跟她接触后,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并没有轻浮的举动,反而给我一种稳重的感觉。黑蛋洗完了脚,就去了曹姐办公室。黑蛋走后,一个男人来到房间找黑蛋,说黑蛋来了么?哪里去了?看样子是和黑蛋很熟悉,知道黑蛋来了急着见到他。我就去曹姐屋子喊黑蛋,走到门口就听到曹姐快乐地笑着。
“黑蛋哥,有人找你。”我敲门进去说。
曹姐仔细地看了我两眼,又禁不住笑起来,说:“把你在北京照的照片拿来看看吧?”
我知道黑蛋已经把我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故事讲给曹姐听了。你说黑蛋这人,把我当笑料哄着女人高兴去了,如果哄的是白猫,我倒挺乐意,但是他取悦的却是白猫以外的女人,这就不对了。
我勉qiáng笑了笑,说:“一会儿拿来你看,反正在这儿不怕被风刮跑了。”曹姐又笑,说:“我以后到北京就有经验了。”
我们到了旅馆才半天,就有许多人知道黑蛋来了,有的从乡下跑来跟黑蛋聊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看起来脏兮兮的。黑蛋在省会的时候看起来挺讲究的,这会儿见了这些脏兮兮的乡下人,却像见了自己的哥哥或者爹爹那样随便,你说怪不怪?
看到黑蛋跟这儿的人这种亲热劲儿,我似乎觉得这儿才是黑蛋的家。
到了晚上,黑蛋领了七八个人到附近的饭店里喝酒,曹姐最初说不去了,几个当地男人就拽着她,说她一定要去,她不去就没有意思了。看那样子,大家对于她和黑蛋的事情都很清楚。她也就不推辞了,跟着我们喝酒去。这儿的人喝酒才叫喝酒哩,他们咀嚼着羊肉,吃着大蒜,喝着酒,划着拳,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曹姐也喝酒,也嚼羊肉吃大蒜,眼睛闪亮闪亮的。
黑蛋似乎忘了自己的肾有毛病了,别人跟他碰杯他就喝,一脸的英雄豪气。他们都喝了很多酒,却没有一个喝醉的。那酒我只喝了几杯就不敢喝了,太冲,好像是青稞酒。
他们一直喝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我和黑蛋回到房间就倒下睡了,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折腾了三天多,我实在累得顶不住了。这一夜睡得就很实在,睁开眼,天已微亮了,扭头看黑蛋,他的chuáng空着,被子和脱下的外衣都散乱地丢在那里,不像起chuáng出去的样子。我懒懒地躺在chuáng上,脑子里琢磨着黑蛋的去向,想到他很可能在我睡熟了的时候,去了曹姐屋子。这样想着,心里就很不舒服,觉得他似乎不应该这个样子。如果我不认识白猫,也许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我不仅认识白猫,还觉得白猫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这样我的心理就起了变化,觉得黑蛋实在可恨,我总要想个办法教训他一番。当然,这都是为了白猫。旅馆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是一个地道的本地男人,那声音瓮声瓮气的,鼻子像被塞一团棉花。
正坐起来准备起身的时候,黑蛋回来了,穿着一条大裤衩,走得很慌张,大概觉得在曹姐屋子睡过了,要趁我起chuáng前赶回来。看到我醒了,他立即显出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地朝chuáng上一躺,问我,睡得怎么样?这里要比我们那边凉快啊?你别看到处破破烂烂的,住一些日子就习惯了,住一些日子你会不想走了。
“你觉得好你就永远别走了。”我说话的时候带了一些感情色彩。
黑蛋笑了,他知道我觉察出他和曹姐的关系,gān脆直截了当地问:“你看这个曹姐咋样?”
“哪个曹姐?”
“还有哪一个嘛,就是旅馆的……”
“比我嫂子差远了。”
黑蛋拉了拉脸,瞅了我一眼,说:“这是两码子事,我没有让你比较谁好谁坏,就问你对曹姐的印象,你东扯葫芦西扯瓢的gān啥?”黑蛋是动了火气的,他很少这样跟我说话。我不吱声了,闷闷地穿上衣服整理屋子,昨晚上那些乡下人抽的烟屁股还铺排在地上,还有一口口的粘痰,已经gān结了。黑蛋气呼呼地穿好衣服出去了,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脸色还不怎么晴朗。
曹姐早饭后见了我,仍是一副“艳阳天”的表情,在我面前与黑蛋说话,也仍是那种很亲切很实在的口气,仿佛黑蛋本来就是他的人似地,弄得黑蛋倒有些不太自然,经常偷偷地掠我一眼,观察我脸上的表情。我脸上的表情当然不太好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能这样。在我这个年龄,按说应该学会伪装自己的情感了,再说我是给黑蛋打工的,管他跟谁有瓜葛呢。
但是,不知怎么搞得,我心里就是别扭,可能是因为白猫对我不错的缘故。
26
去了几天,huáng芪还没有出土,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做,每天都有一屋子人跟黑蛋闲聊,讲一些当地笑话或是熟人的故事。他们当中,有几个人是黑蛋的老搭档,每年这个季节被黑蛋雇佣了,去乡下收购huáng芪,他们是当地人,熟知什么地方的huáng芪该出土了,哪个村子的huáng芪价廉物美。遇到当地比较刁蛮的村民,他们出面jiāo涉,很快就平息了事态,他们实际上就是黑蛋的腿。黑蛋在这个旅馆已经住了五年了,每年只huáng芪一项,就可以挣十四五万块,没有这些当地人,黑蛋当初很难在这儿站住脚。现在黑蛋已经像旅馆的主人了,他开辟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一天中午,黑蛋不在房间,他又泡在曹姐屋子里,我正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有一个电话找他。我很不情愿地去了曹姐门前,本想敲门喊他,发现门并没有关死,就小心地推开一条门缝朝里瞅,看到曹姐被黑蛋拥在怀里抚摸着。我觉得让他难堪的机会来了,于是直接推门而入,自己面对着眼前的景象,故意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可以想象得出黑蛋愤怒的样子,他把手从曹姐胸前仓促撤出,鼓着眼球说:“你进来gān啥?滚出去!”
“有你一个电话,说有急事……”我很委屈地说。
“我不接,就说我不在,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啦?”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那点弯弯肠子我不清楚?算了,你回去吧,现在就收拾东西,愿去哪里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