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晾晒_衣向东【完结】(9)

2019-03-10  作者|标签:衣向东

  “你知道父亲叫什么?”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她做点事情了。

  她用手指蘸了一些啤酒,在桌子上写着说:“王建斌,或者是兵。”

  “哪一年回来的?”

  “八三年或者八四年,好了,我要走了,你平时多留点儿神,也帮我打听着。”她站起来,把手上的啤酒对着衣服上擦了擦,朝我挥挥手走了。

  我结了账离开饭店,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琢磨如何寻找叫王建斌的人,我觉得应该去晚报登个寻人启事,或者去组织部、武装部、公安局之类的一些部门查找。我暗暗地去查找,有一天,我找到了她的父母,突然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一定会被我感动得哭了,那时候她就可以离开洗脚屋,和我一起幸福地生活。

  街上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整个城市处于一种迷乱和狂热的状态,从灯光下走过的青年男女,面孔显得虚无缥缈。我沿着人行道走回去,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一卷卫生纸,我跟黑蛋说出去买东西,所以总得买点儿什么东西做做样子。

  走回药行,门紧闭着,我敲了半天,白猫才从楼上走下来,隔着门缝问话,小心谨慎的样子。确信是我的声音后,就很费力地打开了厚重的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式样像一件连衣裙,在灯光的照耀下,她身体的轮廓就清晰地呈现出来。她两臂jiāo叉抱在前胸,正好把胸前一对rǔ峰挤靠在一起,显得更加膨胀。我的目光难免在她身上贪婪地逗留着,感受那肌肤的光滑和柔软度。

  “买东西买到现在?我还以为你被东西买走了呢。”她看着我手里的卫生纸说。

  我手里多亏还有一卷卫生纸撑着脸面,我对她笑了笑,说:“黑蛋哥呢?”

  “还能gān啥?打麻将去了。”她说完,冷着脸,扭着浑圆的臀部上楼了。

  我感觉自己裆里的那个东西又兴风作làng了,很好,它可以随着我的情感cháo起cháo落,总算让我放心了。

  黑蛋每天晚上都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打麻将,偶尔也去歌厅和洗脚屋晃一圈,但是从来不去粘糊那些女孩子。我到了内蒙古后才知道,他在白猫之外,养着另一个女人,并且和那个女人心安理得地生活着,嘴上总是说自己只赌不嫖,似乎养着另一个女人属于正常行为,与白猫没有什么gān系。

  当天夜里,黑蛋很晚才回来。

  10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那五个来看huáng芪的乡下男人就来了,他们开着一辆东风车,还带着一个女人。他们一定回去商量了半个晚上,终于决定买黑蛋的huáng芪。大概那个女人对几个男人不太放心,就跟着车来了,五个男人中肯定有一个是她的男人,但是我却看不出究竟是哪一个,她对五个男人都是一样的脸色,从她的举动上可以推断,她在几个男人中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

  女人走进药行,搬开一捆huáng芪仔细察看,把一根huáng芪的皮去掉,放在嘴里嚼着,然后把嚼过的渣滓吐出来。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几个男人一直站在她眼前,仔细地看着她的举动,等到她把渣滓吐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盯住了她的脸色。

  “内蒙芪,晾gān了八成。”她扫视了几个男人,盘算着说,“没有大赚头,不像你们说的那么粗。”

  几个男人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要买,黑蛋故意走开一些,给他们一个再次商量的时间。他们凑在一起,极其神秘地说了几句,然后才慢慢的分开,女人又去拨拉着那捆huáng芪看,那神态很像一个谋略家。

  一个男人就走到黑蛋面前,说:“黑蛋,咱们是老客户了,我先给你三分之一的货款,剩下的一个月付清,中不中?”

  黑蛋笑了,仰头考虑了一下说:“操,现在没有赊账的,宁可不卖货也不赊账。”

  “看是谁了,我们有家有业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怕啥?我们暂时周转不过来,你宽限一下。”

  “你们要多少货?”

  “你能有多少?顶多有四吨,一起拉走了。”

  黑蛋咬了咬牙,说先付一半钱,不能再少了。乡下男人就把东风车的后斗打开,把一堆绳子从车上拽下来。

  “把磅秤拉出来,准备过秤。”黑蛋对我说。

  我刚起chuáng,还没有刷牙,我说:“我刷完牙行吧。”

  我端着牙具朝楼上走,不紧不慢的样子,黑蛋走到我面前,突然把我的牙具拽过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用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不说。这是黑蛋第一次跟我发脾气,他恼怒的时候很可怕,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拖沓而随和的样子,我被他的目光盯的心虚,急忙低头走开。

  白猫从楼上出现了,仍旧穿着睡衣,对楼下的黑蛋喊:“我下去帮忙吗?”过去没有雇佣我的时候,每次卖货都是白猫看秤,所以白猫不知道现在还用不用她。黑蛋对我的怒气还没有消,于是就转移到白猫身上,说:“孩子哭了你没听到?下边不用你操心,看孩子去!”

  我把磅秤从屋子推出来,几个乡下人就把成捆的huáng芪搬到磅秤上开始过秤,每过一磅他们几个人都要凑到磅秤前仔细看,担心我过秤上有手脚,尤其那女人,总是用疑虑的目光看我,嘴里还唠叨着,说huáng芪太细了,切不出好药片来。黑蛋负责记账,偶尔也凑过来瞅一眼,小声叮嘱我要把磅秤看仔细,不要出了差错,然后又走开,远远地与几个乡下人说笑,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女人,就喜欢又粗又长的,哪里有那么多又粗又长的?”黑蛋嬉笑着对乡下女人说。

  而乡下女人却无心跟黑蛋逗趣,始终小心地察看着每一捆huáng芪的货色,把掉在地上的每一根huáng芪都拣起来放到车上,有一块拇指大的一截huáng芪被我踩在脚下,她就弯腰去我脚下拽。“抬抬脚。”她拽住那截huáng芪说。我笑了笑,用脚把huáng芪踢出去,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从没有过秤的散乱huáng芪中拽了一把,连同地上的那截huáng芪一起扔上了车。她的神色显得很神圣,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们买回去的是一家人的希望,这种薄利生意万一有个闪失,一年甚至几年都不能翻身。

  但是,她可能把我当成了傻子,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在我过秤的时候,把一只脚尖顶在磅秤上,这么一顶,至少差了二十斤。我不能不说了,虽然黑蛋刚刚跟我翘鼻子瞪眼睛了,但毕竟我是被黑蛋雇佣的,黑蛋待我也不错。

  “把你的脚拿开。”我平淡地对乡下女人说。

  在一边的黑蛋听到了我的话,立即走过来,非常生气地看着女人,说:“gān啥?gān啥?你这人咋这样?都是老主顾了还gān这个!”

  乡下女人很尴尬,就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喊叫起来,说我冤枉了她,她的脚离磅秤很远,根本没有触碰到磅秤。“你的眼被狗屎糊住了?”她看出我是黑蛋雇佣来打工的,一般雇佣的人是不管这些闲事的。但是她不知道我的情况不同,我是个无家可归的流làng人,我心里还指望着在这里多gān一些日子。

  “你胡说八道,把你的牙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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