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和诗情便只留在了蚕蚕的后院,古人的爱情诗,仍在十八岁女孩心中泛涌。蚕蚕望着那轮满月一点点地向自己走来,她似乎听到了月亮蹒跚的脚步声。她望着满眼的月,就想起了一个人,此时,她真希望那人能像这轮满月一样向她走近,走进庭院,走向她的竹席,然后把她托起来……那是一个高个,生着很黑脸膛的汉子,细瘦的腰,有着很宽的肩膀,她不知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父亲丝绸厂的一名长工。
那天,她无意走进泡丝车间,泡丝车间是一溜密不透风的房子,房子的地上是长长的一溜水池。水池里泡满了透明的蚕丝,蚕丝漫在水里,晶莹透明,一群工人站在水里,光着身子拼命地搅拌。以前,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是她不想来,是父亲不让她来,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她来。这次是她自做主张来的,她读古人的诗很伤感,就像那些古人在一门心思地写她蚕蚕。她的鼻子热了几次,心边酸了几次,她想出来散散心。
她一推开车间的门就看见了他,他只穿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短裤,正在水里搅动着,透明得和清水一样的蚕丝在他周围翻卷,像一片片美丽的云。
人们一眼看见了她,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几十双眼睛齐齐地望着她。她的眼前似闪过一阵阵闪电,她也看见了他的那道闪电。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接下来就觉得浑身的气力被那道耀眼的闪电抽走了,她在心里惊呼一声,似乎要倒下去。就在要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看见那汉子轻轻地从水中跃起,像一条银鱼,从水池里跃起,几步便跑过来,把她抱出车间,把她放在光明的世界里,蚕蚕便清醒了。那一次,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周身满是他的气息。从此她一闻到身上那刻骨铭心的气味,就忍不住一阵阵颤抖。
绸丝厂的长工何老六,隐在庭院墙上的树影里已有好久了,他透过树枝的空隙,望着竹席上的她。这时,月光如水,远远近近的草丛里,蝉声、虫声jiāo织成一片,树影斑斑驳驳地围绕着庭院,有几只萤火虫,在暗夜里无声地滑过。
何老六眼前的一切似一个虚幻起来的世界。他一连很多天都在这里,神魂颠倒,似行走在无边的梦中。
蚕蚕不知道这时会有一个男人躲在墙上的树影里望她。她每时每刻都在思念那个抱过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朦胧地睡去了。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便和月光梦在一处了。
何老六如醉如痴地欣赏着眼前的睡美人,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他知道眼前的姑娘叫蚕蚕,是老板的女儿。以前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后来,他偶然路过这里,嗅到了一股从庭院里散发出的幽香,终于忍不住翻上墙头看了一眼,便看见了睡在月光中的蚕蚕,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月光水似地照在蚕蚕的身上,那件丝绸睡衣薄如蝉翼,使蚕蚕的身体错落有致。像起伏的山脉、河流。何老六在今晚的月光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轻轻地跳下墙,一步步向蚕蚕走近。蚕蚕这时早已露出了修长丰满的大腿和粉若天鹅羽毛的胸。何老六望着这具超凡脱俗的肉体,脑子里一片空白。蚕蚕的三角短裤若隐若现地在他眼前闪现,他抽出了腰中那把割蚕丝的刀,向那条诱人的短裤伸去,丝绸织成的短裤,在锋利的刀下,发出音乐一样的声音,纷纷断裂。此时,蚕蚕完美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何老六艰涩地咽了口唾液,向她伏下身去。
蚕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条大河里游泳,游着游着便游不动了,她呼喊救命,又是那次抱她的那个男人把她抱了起来,像驾云,又像踩着风,她幸福地叫了一声,便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浑身软得像杯水,杯子打了,水化开了,她浑身轻飘飘的,越飞越高。后来她感到他的身子结实地向自己压来,她睁开眼,看见月光照在男人的宽肩细腰上,泛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何老六在那瞬间的慌乱中大叫了一声,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缩成一团。
高一帆坐在昏huáng的灯前,夜色正浓,远处只有一两盏路灯不明不暗地燃着,他试图看见天上的星光,可惜,头顶那片天空已被楼群掩没了。这一天晚上,高一帆莫名其妙地坐卧不安,有几次他想集中思路把《坚贞的蚕丝》写下去,可他怎么也沉稳不下来。他走向阳台,夜像水一样顿时包围了他,凉风习习地拂过他焦躁的身体。真好,这夜晚,他想。在这静谧美好的夜晚应该gān点什么,可他又什么也gān不下去。他熄掉台灯,打开窗子,躺在chuáng上,他睡不着,也不想睡着。他就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思绪悠悠地随风飘逸。夜很凉也很静,他想,这夜晚,应该有点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这一觉他一下子睡到了转天下午。醒来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报箱里拿出当天的晚报,他匆匆地在晚报上浏览着。突然他被一条题目吸引住了,差点叫了起来,此时,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心狂乱如鼓地响着:
赌徒张三麻子被杀
本报讯:昨晚本市最大赌博头子张三麻子,在从赌窝回家的路上被杀。身体被剁成五块散扔在相距不远的马路上。张三麻子赌赢的钱完好地在衣袋里装着。
据公安gān警现场分析,杀死张三麻子的人不是为了钱财,一定另有企图。凶手究竟想gān什么,公安gān警正在侦破中。
高一帆一连看了几遍才长吁一口气。他放下报纸,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他chuī着口哨,在厨房里忙着。他打开煤气,把面条放到锅中,坐下来,看着红红的火苗才忽然明白过来,杀死张三麻子的人一定是个仗义疏财的大侠。大侠不为了钱财只为了正义。他兴奋地坐在桌前,他想趁着现在的心情一定会一鼓作气把《坚贞的蚕丝》下一节写完。他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酝酿着情绪。这时,他又看见了对面楼房里从西数第三个房间的女人。那个女人刚下班,正站在阳台上梳洗。那个女人很青chūn很健美的样子,只戴了件rǔ罩,穿着一条粉红色的短裤,两手一下下拢着脑后的头发,胸就随着一下下挺得很高。高一帆对这一切似乎早就习惯了,可心里仍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要脸!他不知是骂女人,还是骂自己。
高一帆骂过一声,觉得心里似乎平静了一些,他收回视线,吸了一口烟,烟雾慢慢在他胸膛里浸润着。他握着笔,觉得灵感来了,就在要落笔写第一句话时,他又抬了一次头。对面那个女人开始做操,那女人仍只戴着rǔ罩,穿着三角短裤,高一帆一看见她心里一下子就乱了。女人在那一遍遍做着踢腿扩胸运动,永远也做不完的样子。高一帆把剩下的半截烟头狠狠地插在烟灰缸里,他背着手一遍遍地在屋里踱步。他又想到了那个大侠,报纸上并没有说那人是大侠,大侠是他这么认为的。他一想到大侠,心里又流过一阵快感。他复又坐在桌前,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望那个女人,可他还是抬了一次头。对面那个女人已经停止做操了,面对着huáng昏微喘着。他望着女人的这个侧影,心里轰然地响了一下,此时她的侧影太像叶叶了。他为这一发现又激动了好一会儿。他暗骂自己,心里滚过一阵莫名其妙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