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_石钟山【完结】(4)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老婆这时似乎平息了下来,披衣下chuáng,拉开门向厕所走去,不一会儿,他听到走廊尽头厕所里抽水的声音。老婆回来的时候,他仍闭着眼睛。老婆安静地躺下,不一会儿就睡去了。他便再也睡不着。他睁开眼睛,看见李味的身体在散发着一种幽蓝的光。宽大的臀背对着他,他又觉得那一股渴热向他袭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和老婆刚结婚才一年零四个月。

  在这个不眠的晚上,他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此时在这人静夜深的夜晚,那双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闭着的那双眼睛将是怎样一幅美丽呢?他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到东方已有了一层薄薄的曙色,才昏然睡去。

  读者的电话是上午打来的,那个打电话的男人说,他们的邻居死在洗澡间里。吴主任说:“你去吧。”他就骑上车直奔惠里小区。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打电话的读者,是一个老头,躬着身子,两只昏朦的眼睛惊慌未定地望着他,老头用发颤的手指着邻居虚掩的门,结结巴巴地说:“看……看……看吧。”他推门走了进去,洗澡间的门也虚掩着,他看见半澡盆的冷水里泡着两具全luǒ的尸体,那是一对很年轻的男女,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惨白的光,两个人亲密地面对着紧拥在一起,他们的脸孔乌青着。他退了出来,这时他闻到了一股煤气味。

  老头站在门口向里巴望着。

  “为什么不报告给公安局?”他说。

  “我……我不知他们电话。”老头说。

  他摇摇头,在楼下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一辆警车很快开了过来。

  他又随警察来到了那间冼澡间。在警察的带领下他很快看见了通往洗澡间的煤气管被割断了,原因很简单,这对男女是煤气中毒而死,那么这煤气管是谁割的呢?

  警察把老头叫进了里间卧室,里面的一切仍然很整齐,chuáng上放着男人和女人脱下来的衣服,包括短裤和rǔ罩。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警察问。

  “是,是,煤气味,那味道太难闻,我就推门进去了,就看到这……”老头说到这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煤气是我给关上的,漏了那么多怪可惜的。”老头补充道。

  “门没插?”警察问。

  “没插,我一推就进去了。”老头说。

  “你还看见了什么?”膂察仍问。

  “那是昨晚,饭后不长时间,那个男的领一个女的回来,不一会儿,我就听他们在里面说笑。”老头说到这脸又红了。抬起头,盯着警察的眼睛又说:“这个男的是做生意的,他经常带女的来过夜,这女的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老头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液。

  “还看到了什么?”警察不急不躁的。

  “后来我就回屋了,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车响,就上来两个人,就进了这间屋子。”老头说。

  “你是怎么看见的。”警察问。

  “猫眼,猫眼……”老头又咽口唾液。

  “后来呢?”

  “那两个男人往楼下搬东西,彩电,录放机什么的,搬了好儿趟,我以为他们在搬家。”老头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们是怎么进这门的?”警察问。

  “钥匙,他们有钥匙呀。”老头坚定地说。

  “那两人长得什么样?”

  “那……那我没看清,他们都戴着眼镜。”老头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一个警察走过来,冲问话的警察说:“他们分不开,拉走再说吧。”

  那个警察点了一下头。

  进来的警察从chuáng上揭下那条带花格的chuáng单又出去了。

  记者贾看见他们仍是以那么亲密的姿式被裹在那条花格chuáng单里,有两个警察把他们抬到楼下的警车里。这时楼道里围满了人。

  “他们可没结婚,这男的三天两头带女的来住。”老头拽着警察的衣角qiáng调着。

  “知道了。”警察冲老头友好又平静地说。

  老头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警察出门时,在那户门上贴了一张封条,下楼,开着警车走了。

  “你是说这男人经常带女人回来么?”他问老头。

  “对,没错,我数着呢,平均三天一个,都是很年轻的。”老头咽着唾液。

  “你说那男人做生意很有钱是么?”他又问。

  “对,这房子就是那男人买的,动迁时我们根本没见过这男的。搬家时,这男人说,这房子我买了。”老头脸白了一些。

  记者贾冲老头挥挥手。

  老头在他背后喊:“记者——别忘了见报哪——”

  不知什么时候,他躺在折叠chuáng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他撑起身,向对面教室望去。那间教室的灯仍然亮着,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那女孩背对着他,一个很好看的背影,女孩对面坐着一个瘦高个的男生。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男孩站了起来,向这面望了一眼,女孩也很快地回过头向这边望了一眼。他坐在黑暗里,他明知他们看不见他,但他仍条件反she地往下缩了缩身子。他们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了,男孩开始在女孩面前踱步,很浮躁的那一种。突然,男孩转过身子,一把搂住女孩,嘴胡乱地在女孩脸上啃了一下,他似乎听到女孩一声压抑的惊呼。女孩从男孩怀里挣脱出来,又快速地转过头,向这面望了一眼。那一刻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口。女孩望了一眼之后,低着头整理头发,男孩气喘的样子,仍说着什么。女孩垂着头快步走出教室,男孩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关上灯,也出去了。

  他在黑暗中呆坐着。心仍然怦评地跳着,仿佛刚才不是那男孩吻了女孩,而是他吻了那女孩。唇边仍残留着那股甜丝丝的芳香。他咽口唾液,觉得嗓子很gān,他抓过水杯,水杯是空的,他走到暖瓶旁拿起来,摇了摇也是空的。他打开灯的时候,看见记者乔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他抓过来,一口气喝光了。一股浑浊的说不清的滋味流进他的胃里。他放下杯子的时候,打了个嗝。他又想起记者乔那矫情的样子,复去拿过杯子,往里面吐了一口,又盖上杯盖,他似乎看见记者乔把他唾液喝下去时的样子,他解气地哼了一声。

  记者乔和李味是同时分到报社来的。她们住在三楼办公室里,他住在四楼。他比她们早分到这儿一年。那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能听到记者乔和李味尖着嗓子的说话声,时间长了,他便能分辨出记者乔和李味的声音,记者乔人生得很出众,细腰丰rǔ,又有一脸的好皮肤,总是那么鲜亮耀眼地在人群前走来走去,一头飘扬的长发,使人眼花缭乱。李味和记者乔在一起时,便显得有些平庸,除那肥大的臀部使人过目不忘外,其它的好像便给人留不下什么太深的印象。脸总是灰着,一头不短的发,总不能让人联想到潇洒飘扬之类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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