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父母_石钟山【完结】(30)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许师长很重视杨铁汉,他亲自派人把杨铁汉带到了师部。

  当杨铁汉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显得很客气,挥手让勤务兵给杨铁汉倒上了一杯茶。他亲自给杨铁汉松了绑,又拉过一张椅子,放到杨铁汉面前,做出请的手势:杨先生请坐。

  杨铁汉没有坐,仍站在那里,目光有一搭、无一搭地望着眼前的许师长。见他不肯坐,许师长稳稳地坐下了。

  许师长笑着说:杨先生,贵军是收复了东北,也收复了天津和北平,但是,我军仍有几百万大军坐镇长江以南,呵呵。说起江南,那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贵军想跨过长江,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江南,就是中原也有我们上百万的大军把守,我们是丢掉了一些城市,但战争是要从大局上来看的,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我们国军部队的后面还有美国人做后盾,蒋委员长正调兵遣将,准备一举收复失地,你放心,天下还得是我们的。

  杨铁汉在许师长说这些话时,把脸扭向了一边。

  许师长说到这儿就又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一步步bī近到杨铁汉面前。他突然伸出手,拍了一下杨铁汉的肩头,杨铁汉下意识地收回了叉开的双腿,怒视着许师长。

  许师长就笑了:杨先生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扛过枪,打过仗。好,我就喜欢和军人打jiāo道,那咱们就用军人的方式说话。

  这时的杨铁汉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许师长的身上。他望着眼前的许师长,感叹着他的眼力。在国共合作期间,八路军曾和国民党部队打过一些jiāo道,那时他就知道国民党的将领中有着许多雄才大略之人。眼前的许师长让他眼前一亮,心里颇有几分钦佩。

  许师长及时地把握住杨铁汉的情绪,笑一下,又沉稳地坐回到椅子里:杨先生,你是个军人,或者说曾经是军人,这一点我很欣赏你。两军jiāo战,各为其主,你以前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如果你现在幡然悔悟,为我党我军做事,我保你前途无量。怎么样,咱们做个jiāo易吧?只要你说出你的组织,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是自己人,在这个师里,除了我这个职位,其他的任你挑。

  杨铁汉这时就想到了老葛和小邓,还有城外的关帝庙。尽管自己眼下所做的一切,不是受组织指派,完全是凭着一个地下工作者的敏感和责任,但他也清楚,现在即便把这张地图送到城外,他也不能保证地图能准确无误地送到组织的手里。想到这儿,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使有什么说的,他也不会说出来。他在接受组织培训时的第一课就是忠诚组织,永不叛变。

  许师长坐在那里,胸有成竹地盯着他。

  他望一眼许师长,终于低沉地说: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师长暗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条汉子,共产党有许多你这样的汉子,我和他们打过jiāo道,你的风骨我很欣赏。你现在不说,这没什么,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

  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拥进来,推搡着把他带走了。

  杨铁汉做梦也没有想到,彩凤和几个孩子被带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愣住了。彩凤抱着盼和,抗生和军军、盼妮、盼chūn也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当他看到彩凤和孩子们身后的国民党便衣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孩子们见到杨铁汉,像受惊的小鸟,扑过去,团团地将他抱住了。他张开手臂护卫着孩子们,可他无论如何也保护不了他们了。

  许师长自此失踪一般不再露面。

  第二天,审讯杨铁汉的是个科长,科长的脾气似乎不太好,chuī胡子瞪眼睛地把手拍在桌子上,啪啪地响。

  科长厉声说:姓杨的,你放聪明点儿,现在你老婆、孩子可都在我们手上。

  杨铁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他不能不担心彩凤和孩子们,他咬咬牙,只能说:跟你们说实话,我就是个磨刀的,没有啥组织。

  科长就把那张图纸“啪”地拍在桌子上:这是什么,你还不承认?

  他闭上了眼睛:那是我画着玩儿的。

  科长就哼一声:你怎么不画别的,单单就画这个,你把我们当猴耍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严重了。

  彩凤和几个孩子又被带了出来,杨铁汉也被押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口井,很深,井边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把他们围住了。

  科长围着杨铁汉转了两圈,慢悠悠地说:姓杨的,我知道你是条汉子,打死你,你也不会说实话。我以前和共产党打过jiāo道,我太了解你们了。

  说到这儿,他冷笑两声,一挥手,两个士兵就架起了盼妮。

  盼妮不知发生了什么,十几岁的孩子脸都吓白了,回过头喊:爸,妈,你们救我——

  两个士兵把盼妮架到井边,扯着孩子的胳膊,做出要往井里丢的架式。

  杨铁汉惊叫一声,冲过去,一把把盼妮抱住了。

  科长走过来,拍拍杨铁汉的肩:这些可都是你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也不想做恶事,只要你把你的组织招了,你们一家人就自由了。

  他抱着盼妮,盼妮抖成了一团。

  他把盼妮推到身后,冲着科长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组织,我就是个磨刀的。

  科长笑了笑,又一挥手,那两个士兵又扯住了抗生,抗生回过头,惨烈地喊着:妈,妈,我怕呀——

  他又一次想冲上去时,两个便衣一把拽住了他,被他狠狠地甩开了。他跨上一步,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井口。

  彩凤似乎被吓昏了,她抱着盼和双腿一软,蹲在地上无力地说:铁汉,你要救救孩子们。

  另外几个孩子围在彩凤身后,早已哭成了泪人。

  他慢慢地从井边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像哭一般: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科长见时机已到,又一挥手,便上来两个便衣,把他推到科长面前。

  我画这张图是想送给解放军,可还没有送出去,你们就把我抓住了。

  科长对他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我要问的是你的组织,我知道你们的组织已经掌握了我们大量的核心机密。在解放军攻城前,我们要破获你们的组织,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他无力地摇摇头:我没有组织。

  科长的脸色就青了,“哼”了一声道:姓杨的,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他拍了拍手。两个士兵冲上去,把他按在了地上。科长一把从彩凤的怀里抢下了盼和,彩凤大叫一声:还给我孩子——

  说完,就要冲上去,被几个士兵死死地拦住了。科长把哇哇大哭的盼和放到井边,回过头,冷笑着:姓杨的,你是说还是不说?

  他撕心裂肺喊道:盼和——彩凤也拼命嘶喊着:盼和,我的孩子,你们还给我孩子。

  科长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狞笑一声,望着杨铁汉,咬着牙说:老子不信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手往前一送,盼和被扔到了井里。盼和在落下的过程中,仍在喊着: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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