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板把一份检讨送给周总理。并写信说:总理,我的检查已写好,检查后即可与革命群众组织接触。如何接触,请你指示。我估计我自己去找他们可能有困难,需要总理指定人帮助才行。
周恩来总理是希望他尽快“过关”的。并且复信指出他的检讨应该在哪几方面“加深认识”,以便保他顺利地“站出来”。周恩来是尽了他最大努力的。
然而,江青、康生等人就完全不是这个态度了。江青授意戚本禹很快把消息透露给了北师大、北农大等院校的造反派组织:“有一股自上而下的反革命逆流”,这股逆流的矛头“直指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目的是否定“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不要小看这几条。在“文化大革命”方兴未艾的时候,这几条的煽动性是相当大的。“谁胆敢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就和他血战到底“就是当时最响亮的口号。”中央文革“还向北师大的谭厚兰授意:”反击‘二月逆流’,先从谭震林开刀”,“反谭震林可以从大寨展览开刀”。
于是,3月8日前后,不知底细的“红卫兵”小将,冲击了农业展览馆的学大寨展览。在宣传车大喇叭的引导下,群众激昂的游行队伍,高呼“打倒谭震林!”的口号,冲向东郊的农业展览馆。游行的队伍边走边散发一份油印好的传单。醒目的标题是:《谭震林是pào制反毛泽东思想的大毒草——全国大寨式农业典型展览的罪魁祸首》,这份传单罗织罪名,说谭震林声称进展览的标准是“产量高”,“没有产量怎么叫人信服?”说谭震林“一手砍掉两面红旗”,虽正厅只有“总路线万岁”,实际上旁边两厅有另外的“两面红旗”,等等。
一个星期之后,首都街头出现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这次公开打出了“打倒二月逆流”的口号,公开点了谭震林、陈毅、李先念、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等同志的名字,声言:“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中央文革!”
到了酷热的七八月间,国务院各口的“造反派”和各高校的造反派揪斗老一辈革命家的斗争几近白热化。“摧资联委”和“揪刘火线指挥部”动员数十万人围困中南海。外事口的“批陈联络站”也在外jiāo部门前安营扎寨。农业口的群众组织组成了“揪谭火线”,不把谭震林揪出来誓不罢休。
周恩来总理对揪斗他的副总理是极力反对的。毛泽东此时不在北京,“中央文革”不断地施加压力,使周恩来处于内外夹击的境地。农业口的造反派声称:不把谭震林揪出来,他们就不撤离。这不能不使周恩来心急如焚。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部队,保证这些老同志的安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将所谓的“群众斗争”限制在一定的条件下。
继陈毅被大会批斗以后,农业口的“揪谭火线”更加嚣张。他们想方设法,要把谭震林揪出来批斗。周恩来总理表示在农大开个1000人的会议,让谭震林和造反派见面,接受批判。“揪谭火线”在某些人的支持下,坚决不gān,要开大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周恩来在中南海国务院会议室接见了他们。
那是1967年的8月17日早晨,周总理忙了一夜,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坐在会议室里,听造反派的代表们详细陈述了意见以后,说:“你们要开大会,就在人民大会堂开,不能到别处去。”
他问造反派的头头:“你们要开万人大会,如果别的组织来冲,怎么办?”
造反派代表提出:“在人民大会堂开谭的批斗会,会提高他的身价!”
周恩来生气了,说:“你这是什么话?批判彭德怀也是在这里嘛!”
周恩来十分详细地安排了这次批斗会。他说:“你们的发言要控制在4个钟头之内,星期六开,时间1点半到6点,中间可休息一刻钟,或许休息不了。这个大会我是要奉陪的。”
批斗大会召开前,周恩来还和造反派约法三章,不许武斗,不许悬挂大标语,不许挂牌子。
他因一件临时重要任务离开,请李先念同志坐镇。
批斗会前,谭老板倒很坦然。“到群众斗争中去经风雨、见世面嘛!”他对工作人员说。
话是这么说,会开成什么样子,他心中没有底。他和警卫员、秘书jiāo代:“到了那里我记不下来,你们帮助我记一记。”
为安全起见,他坐上了负责警卫的吉普车,而他平时乘坐的轿车上是秘书和工作人员。
踏上人民大会堂台阶时,谭老板感慨万千:他多次在这里出席重要会议,会见外国来宾,而且常常是神采飞扬。今天,他却来这里出席批判斗争会,怎能不感触颇多。
“批判就批判嘛,有什么了不起?”事后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学生、造反派,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并不像洪水猛shòu那么可怕。谁知……”
他不愿再说下去了。他的脸上表现出很复杂的神情。
据目击者说:那天人民大会堂的会议气氛十分热烈,口号声此起彼伏。批判稿有点“火药味”,都可以理解。不可思议的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 一位徐娘半老的女性。
当这个女性跳上台的时候,谭老板扫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充满了藐视——他们是老熟人了。
她曾在老板所管辖的农业口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丈夫是一位和“中央文革”关系密切的“老革命”。在李富chūn副总理家议论“文化大革命”的一些问题时,他也参加过。后来在“路线斗争”中,站在了江青一边。谭老板对他们两口子可说是一肚子气。
这位女性跳到台上,揭发批判谭老板镇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行,可谓“字字血,声声泪”。谭老板想回敬她两句,可会上又不准被批斗者讲话。谭老板只好忍着。
谁知这位女性俨然一个大泼妇,批判到火头上,蹦着蹿着来到谭老板身边,挥起她那双想扭转乾坤的手,朝着谭震林打来……
这一巴掌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命令!
马上有几个男人,冲上台直奔谭老板。
几乎与此同时,跟随谭老板多年的警卫、秘书以及保卫人员喊着:“不许动手!”“凭什么打人!”也往台上冲。
这时,坐在台上的李先念副总理正听旁边一个gān部说话,听到喊声,他抬头一看——
已经有几个人揪着谭震林胳膊,狠劲往下按他的脖子。一边按,一边喊:“低头认罪!”“低头认罪!”
谭老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头可断,头不可rǔ!他梗着脖子,质问那些人:“你们要gān什么?!”
“要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谭老板怒目而视,牙齿咬得格格响。
李先念高声喝问:“你们gā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