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当时qiáng加到你头上罪名是什么?
陶:那可就多了。我是红六军团出来的,六军团不是二方面军的吗,所以他们就说我是贺龙派来的,是贺龙的小爪牙。其实我和贺老总的接触很少。工作上没有什么联系,更没有什么私jiāo。
我被打倒,当时具体说有三件事,第一个是北京军事学院的造反派来串联,要住我们军区的招待所,我是参谋长啊,人家来请示我,说有一个叫“鬼见愁”的战斗队,要来住。我一听这名字就反感,什么“鬼见愁”,不让住!后来他们就说我把造反派赶到大街上去了。说我反对“文化大革命”。
第二个罪名是说我支持保皇派,叫我的儿子镇压造反派。我的老二陶瑞是“主义兵”的头头,他们是反对造反的,我的确也支持过他们,我的想法是与其让那些家伙无法无天,还不如让这些人管管他们……
第三个就更荒唐,广州体育学院的造反派夺了院长的权,一个造反派的头头要当院长。他找到司令部,要我批准他当院长。我说,我不能批,我没有这个权力,要军委批。他们就说我是压制造反派。
到后来又说我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直到彻底把我打倒。
问:你刚才说过,一开始你还是保huáng永胜的,他回来后为什么还要整你呢?你们历史上有什么恩怨吗?
陶:应该说我和他没有什么积怨。我是60年代初到广州军区当参谋长的,据叶帅讲还是huáng永胜想要我去的。1963年的chūn天,我随叶帅到缅甸去访问。叶帅问我,你想不想到野战部队?我说:“想啊!”叶帅说,那到广州军区怎么样?我说广州有什么好,现在又没有仗打。叶帅说,广州那个地方很复杂,要应付各种情况,各种事态,文的、武的、政治的,经济的,对你可能是个很好的锻炼。我想想也是。叶帅还说:“广州军区正缺一个参谋长,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有一次huáng永胜对我说陶汉章给他当过参谋长,他想让你去呢!”
huáng永胜为什么会提到我呢?这个说来话就更长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晋察冀,但没有什么很多的接触,真正打jiāo道是在延安教导二旅。我当参谋长,旅长是huáng永胜,政委是邓华。那时彼此相处得还可以。要不他怎么会向叶帅建议呢?
问:你调到huáng永胜手下当参谋长后相处得怎么样?发生过什么冲突没有?
陶:一开始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只是觉得他不那么实事求是。比如说,部队在惠州做了不少的工事,我上任后到那里去检查,发现坑道里面都积了水,水深的地方要有一米多。我当时很不高兴,回到广州后就对huáng永胜说,那里的工事都不能用了。huáng永胜不相信,他说那不可能吧,都封得好好的。给军委汇报时就说工事如何坚固……如果有敌人来犯,坚守三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广州军区在汕头附近围海造田,办了个很大的农场。huáng永胜说,全军只有我们广州军区解决了吃肉吃菜的问题。他要机关向军委报告,也就是向主持工作的林彪汇报,说全年的粮肉补助都解决了。我说现在粮食还没有收到家,还是不报为好。huáng永胜说,你这个人太老实,能解决就是能解决嘛!他是司令员,报就报吧。刚刚报上去第四天台风来了,大坝决口粮食无收,养的猪也给chuī跑了……我和huáng发生了争论,他就认为我不按照他的意志办事。
像这样的例子很多,还比如说,有一次叶帅打来电话问,如果北线发生问题,要调你们广州军区一个军,多长时间能出发?huáng永胜对我说,参谋长,你报,最多三天就可以出发!我说,huáng司令,就目前的情况,别说三天,三个月能拉出去就算快的了。
其实,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在教导二旅的时候,我们和日本人打了一仗,丢了一门pào。本来是他给搞丢的,可他给上面汇报时却说是我丢的。那时我都过了铁路,不在那里。他就是这么个人。
仅仅有这些矛盾都不要紧,关键是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林彪拉帮结伙,要搞政治yīn谋,要拉一些人,也有那么一些人拼命想往上靠,这就不是一般的矛盾了。
问:你在广州军区当参谋长时,能感觉到他和林彪的关系不正常吗?
陶:他把林彪当成广州军区的太上皇,极力往林彪身上靠这是人所共知的。林彪怕风怕光,他命令给林彪住的楼前修了一条五百多米长的走廊。每次林彪从广州回北京,他都要送一火车皮的东西。说来人们都不信,他不光自己这么gān,还要我们这些人跟着他gān。有一年林彪到了广州,huáng永胜对我说,林副主席来了别人可以不去,你这个参谋长一定要去他那里。你们司令部的钱,一定要安排好。我就去了,林彪刚刚睡下,叶群见了我。等我出来后才发现,huáng永胜根本没有离开,他在等着我,见我回来忙问:“林副主席有什么说法?”
这就是huáng永胜!
问:既然你们之间并没有历史恩怨,huáng永胜为什么要整你呢?
陶: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当参谋长,了解一些事情的底细。那个时候,组织上派他去过一次香港,而且是以一个东南亚的资本家的身份去的。回来后要在我管理的司令部报账,我一看,好家伙,花了八千块,那个时候的八千元相当于现在的七八十万吧?当时我想,gān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钱呢?
我们有一个情报组在香港,他们的人回来后向我这个参谋长汇报,我才知道huáng永胜在那边去嫖过jì女,而且那个jì女还是国民党派到香港的重要人物。
情报组的同志还告诉我,huáng永胜还在香港存了钱,有30万港币。他是司令员,他叫情报组的人用一个假名存在银行的。至于这30万元是怎么来的,我至今也搞不清楚,有人说是战争年代他发的洋财,也有人说是后来抓了走私的东西卖了得来的。他自己曾经对我说,这钱是准备用来给中央首长买药用的。
huáng永胜的这些事情,当时就有人反映到了军委,我们都并不知情。后来广州搞进出口商品jiāo易会,那个女的又来了。总参谋长罗瑞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huáng永胜的那个什么人来了,你要派人监视她,看她都和些什么人联系,搞些什么活动。
这事情也让我很为难,,huáng永胜是司令员啊。对罗瑞卿的指示我也要执行,就派了一台车和一个参谋,蹲在宾馆里跟踪这个女的。但有一天还是失踪了。也就是那一天,这个女的进了我们军区大院,还到了huáng永胜家里。huáng永胜的老婆知道了,还和huáng闹了一场。
……
“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有人贴了huáng永胜的大字报,把他的这些事揭了出来,大字报的题目是“huáng永胜意欲何为!”他就怀疑是我写的。他也怕我把他的一些丑行给揭出来,所以要往死里整我。
问:能谈谈你被打倒,或者说是受迫害前后的情况吗?
陶:huáng永胜从北京回来以后,他有了林彪的支持,腰杆子硬多了。在党委常委会上传达中央指示,他居然说,林副主席是党的接班人,反对林彪就是反对毛主席,反对他huáng永胜就是反对林彪。也就是反对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