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抵抗派被完全打下去了,再也不能对议和派的卖国活动构成威胁。正是在这种背景下,8月1日,道光帝决定首先释放邓廷桢入关。9月10日,邓廷桢起程进关,林则徐赠诗送别:
得脱穹庐似脱围,一鞭先著喜公归。
白头到此同休戚,青史凭谁定是非?
漫道识途仍骥伏,都从遵渚羡鸿飞。
灭山古雪成积水,替浣劳臣短后衣。
回首沧溟共泪痕,雷霆雨露总君恩。
魂招jīng卫曾忘死,病起维摩此告存。
歧路又歧空有感,客中送客转无言。
玉堂应是回翔地,不仅生还入玉门。
邓廷桢的赐还放归,触动了林则徐的思归之情。
不久,文冲也获释入关归养。“天涯同是伤心侣,目送归鸿泪满巾 ”。林则徐望着入关的人群,心cháo起伏,不能自已。
1843年11月30日,张际亮客死北京,林则徐对这位力主禁烟抗英、不断寄书伊犁传递消息的知己之死,写下《哭张亨甫》一诗,表示深切的悼念:
尺素频从万里贻,吟成感事不胜悲。
谁知绝塞开缄日,正是京门易篑时!
狂态次心偏纵酒,鬼才长吉悔攻诗。
修文定写平生志,犹诉苍苍塞漏卮。
1844年5月28日,王鼎bào卒。林则徐回想往事,悲恸万分,作挽联云:
各位显韩城,叹鞅掌终劳,未及平泉娱几杖。
追随思汴水,感抚膺惜别,还从绝塞恸人琴。
国事日非,林则徐的心情更加沉重。门生戴□孙先后来过几封信,附赠诗作多首。“穷荒无与共赏 ”,林则徐每每情不自禁地拿出来独自诵吟,又痛楚地放下。
林则徐到伊犁后,一直处在病中。但他并未气馁,认定“虽毡庐雪窖,心安亦可为家 !”他借助带来的几车书籍,“摊残帙于打头屋里 ”, 研读文史,特别是新疆的边防史地。致力于研讨新疆的历史地理沿革。在祖国西陲边塞读史,林则徐具有和往昔不同的亲切感。同时,他还研究屯田备边的历史经验,着重了解清代在新疆屯田的情况。
1843年9月,林则徐从邸抄中获悉,前河南粮道淡chūn台因招募眷民100户赴巴尔楚克屯田,道光帝于7月20日下旨赏给六品顶戴,准予释回,觉得这是他为西陲屯田戍边效力的可行办法。林则徐经过深思熟虑,主动地向布彦泰提出捐办阿齐乌苏垦地的要求,得到布的采纳。这年冬天,林则徐组织当地民众,开始阿齐乌苏废地的初垦。
一年多来,林则徐的病体并未见复原,他抱病捐办阿齐乌苏垦地,认修龙口工程,充分体现他关切边疆开发事业的爱国热忱。这年冬天,原来特派履勘南疆各城垦地的伊犁参赞大臣达洪阿引疾开缺,恰好布彦泰报林则徐等捐办阿齐乌苏垦地完竣的奏折到京,道光帝遂下旨命布彦泰传谕林则徐赴南路阿克苏、乌什、和阗周勘。能够得到为西陲备边防边贡献余力的机会,林则徐“实为梦想不到”,使命是艰巨的,“事体既属繁重,道路又复绵长 ”,但林则徐毫不犹豫,决心“短衣携得西凉笛,chuī彻龙沙万里秋 ”。
途经乌鲁木齐期间,林则徐接到关内及伊犁等地友人的来信,使他了解到许多近事。对战败赔款,朝廷经费拮据,深感忧愤。下面这首诗,表示他对当时的银贵钱贱趋势的加剧深切关注:
漫将羞涩笑羁臣,此日中原正患贫。
鸿集未闻安草泽,鹃声疑复到天津。
纷看绢树登华毂,恐少纟留流度羽巾。
海外蚨飞长不返,问谁夜气识金银?
3月下旬,林则徐会同全庆首先查勘了库车的垦地,至6月,“已将六城地亩完行勘完, 陆续呈请将军具奏”,便沿着先前来南疆的路线回头向库车进发。7月8日,林则徐到布古,与全庆会勘喀喇沙尔垦地后,便折赴吐鲁番听候谕旨。9月接旨,命续勘伊拉里克垦地。10月1日,自吐鲁番至托克逊,6日前往查勘伊拉里克续修水渠工程。他先后亲历查勘的八城垦地,达68.97万亩, 行程3万余里。10月底,他又续奉谕旨,会同全庆前往哈密查勘塔尔纳沁垦地。在勘垦过程中,林则徐目睹沿途大部分地区得不到开发,曾经十分痛惜地感叹说:南八城如一律照苏松兴修水利,广种稻田,美利不减东南。
勘垦之外,林则徐还为边疆人民做了一些好事。比如在产棉地区倡导使用纺车,把内地汉族人民的纺纱技术向少数民族推广,这对边疆一些落后地区改进棉纺生产是有积极意义的。
林则徐周勘天山南北各城垦地,虽然和削职之后在广州“协办夷务”、 在浙江镇海军营及东河祥符工地“效力赎罪”一样,无权列衔上奏,但他仍以认真求实的态度,默默无闻地实gān着。
这个时候,清朝统治集团的对外投降活动,以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成了定局,投降派人物也一个接一个地重新起用。为了缓和与抵抗派的矛盾,1845年10月29日,道光帝同意释放林则徐,回京以四五品京堂候补。
第七章 陕甘云贵献余生
1845年12月中旬,林则徐结束周勘新疆屯田事务,从哈密启程返京。入嘉峪关之前,他在途中接到道光帝命令他不必来京,以三品顶戴先行署理陕甘总督。
1846年1月,林则徐抵兰州,接署陕甘总督。在此之前,甘肃凉州、青海一带发生藏族部落劫掠官厂、边民牛马、杀戮官弁的事件多起,引起清廷震动,林则徐遂奉命驻扎凉州查办。
林则徐驻扎凉州时,藏族武装队伍已经转回青海河南一带,局势一时平静。为了筹划chūn天雪融后的军事行动,林则徐从凉州移驻湟中,于1846年3月2日抵达西宁。在此前后,官兵先后逮捕了配合藏族武装起事的藏、汉义民板什夹、王吉才等人,林则徐檄令解赴西宁审办。 由于到西宁后添受风寒,“咳嗽不止,竟至失音…… ”,林则徐不得不奏请给假医调。下旬,获准给假,从西宁返回兰州就医。
4月15日,自伊犁放归后任陕西巡抚的邓廷桢,病死于西安住所。25日,道光帝令林则徐为陕西巡抚,但须暂留甘肃,协助布彦泰等办理青海“番务”,俟办竣后赴任。林则徐自返回兰州后,“ 意已决然求退,不过因布宫保屡相劝阻,略待假满始陈 ”。假中接到这一命令,他再一次忠顺地服从,“ 乞骸之说,一时尚不敢言 ”。
这时,会剿黑错寺的清军又告失利。黑错寺喇嘛头目裹胁四沟藏族佃户,“每家各出人马及鸟枪刀矛”,和寺内僧人组成马、步队共1700多人,叠毙官兵、土兵,布彦泰和林则徐闻讯后,又令饬西宁镇总兵站柱统带援兵进剿。黑错寺平定后,清朝在陇西、青海藏族地区的统治得到加qiáng,林则徐遂于8月15日离开兰州,去西安赴陕西巡抚新任。
1846年8月30日,林则徐在西安接任陕西巡抚。
林则徐上任前二三个月,西安、同州、凤翔、乾州等地,纷纷告旱。秋冬两季,陕西旱情更加严重。在生机断绝的情况下,大批饥民和“刀客”结合起来,“或聚众黑夜抢劫,或结伙白日乱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