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作品十五讲_钱理群【完结】(50)

2019-03-10  作者|标签:钱理群

  鲁迅就这样与形形色色的“伪士”打了一辈子的jiāo道,始终不渝地反对“瞒和骗”。他的追求集中到一点,即是他在《记念刘和珍君》里的一句话,这是使无数人的灵魂为之震撼的——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28〕

  鲁迅就是这样的猛士,这样的哀痛者与幸福者。

  注释

  〔1〕在本文(作于1925年7月22日)之前,鲁迅在《忽然想到·五》(1925年4月14日作)里,就发出过这样的召唤:“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就先该敢说,敢笑,敢哭,敢怒,敢骂,在这可诅咒的地方击退了可诅咒的时代!”见《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43页。

  〔2〕《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鲁迅全集》9卷,338页。

  〔3〕许寿裳:《我所认识的鲁迅·回忆鲁迅》,收《鲁迅回忆录》“专著”上册,487页,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

  〔4〕《破恶声论》,《鲁迅全集》8卷《集外集拾遗补编》,28页、31页。

  〔5〕《文化偏至论》,《鲁迅全集》1卷《坟》,46页。

  〔6〕《破恶声论》,《鲁迅全集》8卷《集外集拾遗补编》,28页。

  〔7〕同上书,25页。

  〔8〕同上书,28页。鲁迅同时提出的是“迷信可存”的命题,因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故不论。同学们有兴趣可以参看拙作《与鲁迅相遇》第二讲(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版)。

  〔9〕《从孩子的照相说起》,《鲁迅全集》6卷《且介亭杂文》,82页。

  〔10〕《随感录》,《鲁迅全集》8卷《集外集拾遗补编》,80页。

  〔11〕鲁迅直到逝世之前还写文章批评中国人“安于‘自欺’,由此并想‘欺人’”,重申“我至今还希望有人翻出斯密斯的《支那人气质》来”,“看了这些,而自省,分析,明白那几点说的对,变革,挣扎,自作功夫,却不求别人的原谅和称赞,来证明究竟怎样是中国人”。见《“立此存照”(三)》,《鲁迅全集》6卷《且介亭杂文末编》,626页。

  〔12〕《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1卷《坟》,163页。

  〔13〕《逃名》,《鲁迅全集》6卷《且介亭杂文二集》,396页。

  〔14〕《两周氏谈:“面子”与“门钱”》,收刘运峰编:《鲁迅佚文全集》上册,303页。

  〔15〕《说“面子”》,《鲁迅全集》6卷《且介亭杂文》,128页。

  〔16〕我在《与鲁迅相遇》(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版)中有专章讨论,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参考该书。

  〔17〕《“公理”的把戏》,《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165页。

  〔18〕《并非闲话》,《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78页。

  〔19〕《我还不能“带住”》,《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续编》,244页。

  〔20〕《十四年的“读经”》,《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129页。

  〔21〕《太平歌诀》,《鲁迅全集》4卷《三闲集》,104页。

  〔22〕《“醉眼”中的朦胧》,《鲁迅全集》4卷《三闲集》,62页。

  〔23〕《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鲁迅全集》4卷《三闲集》,136页。

  〔24〕《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鲁迅全集》4卷《二心集》,227—228页。

  〔25〕《学界的三魂》,《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续编》,207页。

  〔26〕《真假堂吉诃德》,《鲁迅全集》4卷《南腔北调集》,519页。此文系瞿秋白作,经鲁迅修改,用鲁迅的笔名发表,又同时收入鲁迅与瞿秋白文集。

  〔27〕《中华民国的新“堂·吉诃德”们》,《鲁迅全集》4卷《二心集》,352页。

  〔28〕《记念刘和珍君》,《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续编》,274页。本讲阅读篇目

  《论睁了眼看》(收《坟》)

  《破恶声论》(收《集外集拾遗补编》)

  《马上支日记》(收《华盖集续编》)

  《十四年的“读经”》(收《华盖集》)

  《“公理”的把戏》(收《华盖集》)

  《我还不能“带住”》(收《华盖集续编》)

  《天平歌诀》(收《三闲集》)

  《铲共大观》(收《三闲集》)

  《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收《三闲集》)

  《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收《二心集》)

  《中华民国的新“堂·吉诃德”们》(收《二心集》)

  《真假堂吉诃德》(收《南腔北调集》)

  《“立此存照”(三)》(收《且介亭杂文末编》)第十一讲“掀掉这人肉的筵席”第十一讲“掀掉这人肉的筵席”

  ——读《灯下漫笔》及其他[KH3*9/9〗且先释题。

  鲁迅喜欢在“灯下”写作。女作家萧红有过这样的回忆——

  全楼都寂静下去,窗外也是一点声音没有了,鲁迅先生站起来,坐到书桌边,在那绿色的台灯下开始写文章了。

  许先生说jī鸣的时候,鲁迅先生还是坐着,街上的汽车嘟嘟的叫起来了,鲁迅先生还是坐着。

  有时许先生醒了,看着玻璃窗白萨萨的了,灯光也不显得怎样亮了,鲁迅先生的背影不像夜里那样黑大。鲁迅先生的背影是灰黑色的,仍旧坐在那里……〔1〕

  日本作家增田涉也有这样的观察——

  有一次夜里两点钟的时候,我走过他所住的大楼下面,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那是青色的灯光。透过台灯的青色灯罩发出的青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只有一个窗门照耀着,那不是月光,但我好像感到这时的鲁迅是在月光里。……

  在月光一样明朗,但带着悲凉的光辉里,他注视着民族的将来。〔2〕

  鲁迅写过《夜颂》,说自己是“爱夜的人”。据说爱夜的人“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3〕——那么,那一时刻,1925年4月29日这一夜,灯下,暗中坐着的鲁迅,又“看”到了“暗”中被掩盖着的什么呢?

  而且是“漫笔”。

  “漫”,既是内容的“漫”无边际,又是“心事浩茫连广宇”的“漫漫”心绪,还是一种“漫延开来”的思维方式——鲁迅曾谈到自己“动起笔来,总是离题有千里之远”,“(总)是胡思乱想,……总像断线的风筝似的收不回来”,〔4〕所说的就是这种思维的联想力。同时,既称为“漫笔”,这也是“散”漫无拘,笔随心意、兴之所至的笔墨趣味。

  这正是“五四”时期所盛行的文体:随笔。20世纪90年代末似乎又再度兴盛,而且有“学者随笔”之说;那么,鲁迅这篇也可算是“学者随笔”的开路之作。——不过,这已是题外话。

  拉回“题内”,还要再说一句:作者既点明“漫笔”,我们在阅读时,就要注意其漫衍无际的“心事(心绪)”、“思维”、“笔墨”,从散漫无序中抓住其“思想”的要点,也即前面所说,作者独具的“夜眼”对于我们所生存的社会、历史的独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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