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同那管庙的吃酒饭?”
又,“儿童的人命价值观念可以改进么?他看那《大克劳斯与小克劳斯》里的那些
杀人事件?”
至于《豌豆上的公主》,“这在批评者看去似乎不但是粗俗而且还很荒唐,因为儿
童看了或者会吸收这种错误观念,以为那些贵妇人真是这么了不得的皮薄的。”
“《小伊达的花》算是比较的没有弊害,但是可惜,这里边也没有道德教训!”
那位先生于是在末尾劝这有才能的著者要记住他的崇高的职务,勿再这样làng费他的
光yīn。
第二个批评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口调,但是着力说明这样用口语写文章之无谓,因为
这总该把难懂一点的东西去给儿童,那么他们会努力去想懂得。这才是儿童们所尊重的。
否则就会使得他们有机会自尊起来,随意批评事情,这于儿童是极有害的事。他劝安徒生
不要这样的弄下去,但是那批评家摩耳贝克刚才印行了一本故事集,这是文章作法的模
范,而且也指示出教训来,这就是在童话里也还该有的。
一世纪后苏维埃政府阻止学校里读童话,理由是说童话颂扬王子与公
主。
在一百年前,这样子的批评其实是不足怪的。可怪的只是有安徒生这种
天才,突然地写出破天荒的小故事,把世人吓一跳,然而安徒生自己却也并
不知道。他被人家这么教训了之后,也就想回过去做他的小说,这些“劳什
子”放弃了本来并不觉得可惜。大家知道欧洲的儿童发见始于卢梭,不过实
在那只可算是一半,等到美国史丹来霍耳博士的儿童研究开始,这才整个完
成了。十八世纪在文学上本是一个常识教训的时代,受了卢梭影响的儿童教
育实在也是同一色彩,给儿童看的书里非有教训不可,这正是当然的道理。
举一个极端的例,我在《缢女图考释》中引用法国戴恩的话,说王政复古时
的英国人将克林威耳等人的死体挂在绞架上,大家去看,我加以解说道:
但是这种景象也有人并不以为可嫌恶,因为这有道德的作用,十八世纪时有些作家
都如此想,有儿童文学的作者如谢五德太太(Mrs.Sherwood)便很利用绞架为教科。哲木
斯在《昨日之儿童的书》(一九三三年)引论中说,他们诚实的相信,恶人的公平而且可
怕的果报之恐吓,应该与棍子和药碗天天给孩子们服用,这在现代儿童心理学的泰斗听了
是会很感到不安的。这恐怕是实在的,但在那时却都深信绞架的价值,所以也不见得一定
会错。现在且举出谢五德太太所著的《费厄却耳特家》为例,两个小孩打架,费厄却耳特
先生想起气是杀人媒的话,便带领他们到一个地方去,到来看时原来是一座绞架。“架上
用了铁索挂着一个男子的身体,这还没有落成碎片,虽然已经挂在那里有好几年了。那身
体穿了一件蓝衫,一块丝巾围着脖子,穿鞋着袜,衣服一切都还完全无缺,但是那尸体的
脸是那么骇人,孩子们一看都不敢看。”这是一个杀人的凶手,绞死了示众,直到跌落成
为碎片而止。费厄却耳特先生讲述他的故事,一阵风chuī来摇动绞架上的死人,锁索悉索作
响,孩子们吓得要死,费厄却耳特先生还要继续讲这故事,于是圆满结局,两个小孩跪下
祷告,请求改心。
这样看来,安徒生的做法确是违反文学正宗的定律的了。可是正宗派虽
反对,而儿童却是喜欢听。làng漫主义起来,独创的美的作品被重视了,儿童
学成立,童话的认识更明确了,于是出现了新的看法,正宗的批评家反被称
为驴似的蠢了。但是,那些批评在中国倒是不会被嫌憎的,因为正宗派在中
国始终是占着势力,现今还是大家主张读经读古文,要给儿童有用的教训或
难懂的主义,这与那两个批评是大半相合的。在世界也是思想的轮回,宗教
与科学,权威与知识,有如冬夏昼夜之迭代,中国则是一个长夜,至少也是
光明微少而黑暗长远。安徒生在西洋的运命将来不知如何,若在中国之不大
能站得住脚盖可知矣,今写此文以纪念其四篇亦正是必要也。
(二十五年一月)
□1936年
2月刊《国闻周报》13卷
5期,署名知堂
□收入《风雨谈》
玛伽耳人的诗
提到洋文旧书,我第一想起来的总是那匈加利育珂摩耳的一本小说,名
曰《髑髅所说》。这是我于一九○六年到东京后在本乡真砂町所买的第一本
旧书,因此不但认识了相模屋旧书店,也就与匈加利文学发生了关系。
只可惜英国不大喜欢翻译小国的东西,除了贾洛耳特书局所出若gān小说
外不易搜求,不比德文译本那样的多,可是赖希博士的《匈加利文学论》也
于一八九八年在那书局出版,非常可喜,在我看来实在比一九○六年的利特
耳教授著《匈加利文学史》还要觉得有意思。其第二十七章是讲裴象飞的,
当时曾译为艰深的古文,题曰《裴彖飞诗论》,登在杂志《河南》上,后来
登出上半,中途停刊,下半的译稿也就不可考了。
但是现在我要想说的不是这些,乃是今年chūn间所买一本鲍林的《玛伽耳
人的诗》。此书出版于一八三○年,已是一百十年前了,为英国介绍匈加利
文学最早的一册书,在参考书目中早闻其名,今于无意中忽然得到,真是偶
然之至。集中收诗人二十六,诗九十六,民谣六十四,而不见裴彖飞,这也
正是当然的,这位爱国诗人那时他才只有七岁呢,及一八六六年鲍林又刊裴
彖飞译诗集约八十首,则已在诗人战死十七年之后矣。
余译育珂小说,于戊申成《匈奴奇士录》,庚戌成《huáng蔷薇》,惟以未
成密克萨德小说为恨,中隔三十年,忽又得鲍林之书读之,则与匈加利文学
之缘分似又非偶然也。取育珂密克萨德旧小说,拂尘土,摩抄披阅,仍觉可
喜,或者再动笔来译《圣彼得的雨伞》乎?此正不可必也。
□1940年
12月
2日刊《晨报》,署名知堂
□收入《书房一角》
匈加利小说
民国前在东京所读外国小说差不多全是英文重译本,以斯拉夫及巴耳gān
各民族为主,这种情形大约直到民十还是如此。
这里边最不能忘记的是匈加利的小说。贾洛耳特书店出版的小说不知道
为什么印的那么讲究,瓦忒曼似的纸,金顶,布装,朴素优美而且结实,民
初在浙东水乡放了几年,有些都长过霉,书面仿佛是白云风的样子了,但是
育珂摩耳的短篇集一册,还有波阑洛什微支女士的小说《笨人》,总算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