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他就那么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理他就是了。一个屋子住着,都不容易,忍一下就过去了。
牛帅却郑重其事起来,说道,我今天找你,就是麻烦你给他捎个话,我想和他单独会一会,今晚熄灯后,让他在营房后等着我,打一架耍耍嘛。你放心,我绝对不狠打,让他不要怕,不会打坏了他的小白脸,要不班长看到了也不好jiāo代。就算是私下jiāo流一下嘛,点到为止。我真是恼火得很,他凭啥子瞧不起人,家里有钱就了不得了?钱又不是他挣的,谁还不会花几个臭钱,他在这里牛什么?
崔成心里忍不住发笑,说,你是不是疯了,还有心情打架?谁敢在这个地方打架?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是让领导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受了处分,想进后备队门儿都没有了。这点事儿,我还是找他说开就好了,以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牛帅眼珠子瞪起来说,不行,这口气咽不下去,你要是不去说,我直接找他下战书,只要没人看见就行了。
崔成盯着牛帅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你这样还想打架?朱光明是文明人,有点叽叽歪歪的,你还真往心里搁呢?肚量也太小了。你要是真动手,我还不让呢!
牛帅显然被崔成的气势镇住了。他知道崔成的脾气,知道他不好惹,动起手来他根本不是崔成的对手。崔成长得人高马大不说,还有一膀子力气,打架很在行,七班里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和朱光明关系又好。但牛帅还是梗着脖子、瞪着眼说,这事你管不着,反正早晚要打的,打完了我心里好痛快痛快,消消心中的恶气。
说归说,这种犯大忌的事牛帅也得掂量一下。崔成私下里也提醒过朱光明别招惹这个刺儿头,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
似乎一切都风平làng静了,崔成甚至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最近每天5000米的长跑训练,让每个人都吃不消了。尤其是牛帅,他的体力最差,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最近他回到寝室后话也变少了,天天给自己加码,连下雨天也不放过,只想着早日过关。按他的话讲,训练的qiáng度越来越大了,已经影响到他大脑的正常运转了,哪里还有闲话可扯。他又没有像段世杰一样练过童子功,但这一关总得过,迟班长天天掐着表,一分钟也不放过他。有时,看他一个人没命地奔跑的模样,真让人同情。这事他倒看得开,自嘲道,谁让我天生就是一只笨鸟,什么事都吃亏,可要是比起嘴上功夫,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一天,迟班长宣布夜晚执勤站岗的名单时,崔成的心咯噔了一下,这次牛帅和朱光明竟然分到了一组!他想起牛帅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俩站在一起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但他转而又想,牛帅虽然胆子大,但绝对不敢胡来的,谁也承担不了这个后果,他也就没有再多想。
崔成和李英俊是后半夜两点下岗,接下来就是朱光明和牛帅。当崔成迷迷糊糊地叫醒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牛帅的表现有什么异样,他只是眼看着他们披上大衣出了门。
崔成不大放心,特意听了一会儿动静,但很快就撑不住了,也懒得再过问,眼皮儿一耷拉马上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两个人都能沉住气,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第二天和大家一样,还是正常地起chuáng、洗漱、早操,但崔成眼尖,从他们军训服上沾的灰尘看出了点儿破绽,两个人肯定动了手。
吃早饭的时候,崔成问起朱光明,你是不是和牛帅动手了?
朱光明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说,是他提议的,我没反对,我也挺烦他的,正好出出气。
崔成瞅了一眼在一旁低头吃饭的牛帅,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把发生过的事忘得一gān二净了。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毕竟他在社会上混的时间不短,但朱光明恐怕还是第一次。
崔成好奇地问,我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呢?你们是暗掐啊。
朱光明淡淡地说,没真的动拳头,只是文斗,你当我们傻啊,要是被发现了,这得受多大处分?他提议说比力气摔摔跤算了,结果打了个平手,各倒地一次。他不服还想定个胜负,没想到,正碰到副大队长夜里查岗,幸亏他没看清。真挺悬的,这个家伙的脑子可灵光了,说我被绊倒了,他正在扶我呢。
崔成嘿嘿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个牛帅可真鬼。
朱光明这时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看来他与牛帅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朱光明小声地说,副大队长还说我们辛苦了,牛帅的嘴甜,几句话说得副大队长感动得不得了,他还去副大队长的办公室骗来半只烧jī。他这人还是挺讲义气的,一人一半给分了。
一想到两个人打完架,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吃烧jī的情景,崔成忍不住笑得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了不久,牛帅又与食堂的大师傅争吵起来了。牛帅自认为在这方面拥有绝对的发言权,他的嘴刁着呢,什么肉不新鲜了、米饭有霉味了、茄子没熟啊、盐放多了,一动筷子就知道。按说他们是国旗班后备队,伙食自然差不了,可新来的大厨让他吃不消了。
食堂原来的师傅被女儿接到澳洲给外国人做饭去了,他的手艺大家还都挺认可的。新来的大师傅是暂时从别的支队调过来的,据说还有些来头,脾气比较大,山东人,做饭有时凭自己的心情。开始几天,饭菜做得还算可口,但时间一长不知什么原因,他便不怎么用心了。牛帅夸张地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忽然”,说他做的饭忽咸忽淡、忽软忽硬、忽生忽熟、忽稀忽稠,当然多少有点儿言过其实了。
原来的师傅可是支队jīng挑细选的厨师,要想训练好,伙食绝对不能差。那师傅不但手艺好,而且做饭菜肯动脑肯用心,吃得大家嘴巴都有点儿刁了。做饭就怕有个比较,这胃口调上去就不容易下来了。每天都是gān巴巴的训练,吃饭对每个人来说绝对是一件挺重要的大事。连丁大队也说,伙食决定士气。可是先前的师傅走得太突然,大队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替补。再说了,大锅饭一向是众口难调,以前的师傅的神奇之处就是,居然有本事把南北口味调得比较平均,让新兵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要做到这一点,里面的学问自然不小,顿顿饭都要有一道抓人胃口的菜,但又不能个个菜都做得那么jīng致可口。要有重点,也要学会吊胃口,留下悬念,否则下一顿饭就不好做了。还有一点,时间安排也得有讲究,一周之中有那么几顿重要的饭必须让大伙满意,还有就是不能有明显的地域歧视,北方南方的菜要穿插着来做。整个军营一百多号人,做大厨的要不懂点儿政治,不懂点儿哲学,不懂点儿人性,还真难摆弄明白。
两下一比较,新来的大师傅就明显差了档次,他采取的是平均主义的做法,一听到有人提意见,脾气就上来了,青菜让他炒得垂头丧气,肉做得没滋没味,汤做得含含糊糊,味道差了一大截。这段时间,大家一肚子怨言,也不好发作,每天只能勉qiáng地吃着,填饱肚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