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易水河中却发现了一具浮尸。像是跳河溺水而亡,只是人们却辨不出那人究竟是何人。
他穿着桥边小郎中的衣裳,但面目却丑陋模糊,不像是才被毁去了容貌,似乎是经年累月的伤疤。那人的尸体旁漂浮着数盏浮灯,更有人说,就在浮尸发现的前夜,曾听到易水桥边传来弦乐之声。
如此颇费周章,布置一番,似乎是自尽而亡。
只是无人知道,那水中的浮灯却并非溺水的郎中所放。
也是那一日,大闹沈府的皇城兵士终是进入了沈家那一隅别院之中。
院中的房间里睡着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大红新衣,却也服毒而亡。只是诡秘的是,那少年身前,却也留有一盏浮灯。
那院中的自然是沈家公子千重,而河中少年确是百里大夫。
不是衣物交换,却是容貌更替。
沈老爷几经布置,请来郎中到府上治病,掉落医书,也不过是为了掩埋这“奇灵异术”的借口罢了。真相是沈老爷亲自道出,当然这也是他进京入狱之后的事。
第四十章:易水两岸篇(五)
“竟是这样的结局?”楚淮梁略显惊讶。
“不过是神怪之说,不过这小镇之后也确实以百里和千重而名了。”
楚淮梁唏嘘一声,似是心中怅然。
李奕秋看他表情沉重,不禁说道:“这故事还没说完。”
“嗯?”
“虽然他们惨死两处,但是易水河前的船只却并未消失。这也就说明,他们也并未离开,可以永远相守在这两岸之中。”
“看来那‘月圆易水桥’之说也并非儿戏了?”楚淮梁又摇起了扇子,李奕秋笑了笑,却不作回答。
窗外夜已黑尽,楚淮梁却还是一副不知归家的表情。
“楚公子这厢是准备在此留宿了?”
楚淮梁一脸欣喜:“既然奕秋盛情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李奕秋又是语塞,心里直叹这人也太会装糊涂了。
不过确实已是深夜,这时候外面也是夜深风大,虽然易水两岸鲜有偷盗抢劫之事,不过深夜独行还是不免让人心惊。
“但是,你一宿不归,家人不会担心吗?”
“哦?”楚淮梁扬起眉,“那我夜深出行,奕秋不会担心吗?”
这人实在有些蹬鼻子上脸,李奕秋不再好言好语,倒是也放开了来:“既然如此,楚公子便在这木案上歇息一晚吧,在下这就睡了。”
李奕秋站起身,却不料却被楚淮梁一手握住,止下了步子。
“怎么了?”
“今夜不睡,同我闲聊可好?”
李奕秋看他一眼,却不料楚淮梁竟笑道:“就当做是你答应了。”
这人脸皮实在够厚,不过李奕秋也确实不困,这下却也不好拒绝,便又坐了下来。
“你想聊什么?”
展开的扇子倏地合了起来,楚淮梁抬头看了李奕秋一眼,温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认真起来:“我还在想那个故事。想了许久,却想不透彻。”
“有何难懂?”
“最后,他们是容貌互换了吗?”
“嗯,沈家老爷所谓的‘医书’不过是一张画皮换脸的术法。只是可惜了孙百里……”
“我只是好奇,孙百里明知真相,为何却仍要执意制药?”
“他明知真相?你在说什么?”李奕秋疑惑地望着他。
“不是吗?”楚淮梁展开扇子,在胸前悠然地摇了摇,“他学医多年,总不会连真正的医术和法术都分不清了吧。说是寻找药材,其实是如何,他自己应当比谁都清楚。”
“怎么……”李奕秋不禁暗叹,这人明明只是听故事,却比他这个讲故事的还要清楚几分。这坊间传说他虽是幼时听过,却从未深想,只是真相竟是这样。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楚淮梁喃喃道,“沈千重爱慕孙百里,可孙百里对他的感情又是如何?沈千重却不曾知道。”
李奕秋无言以对,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你……为何如此愤慨?”
“奕秋以为我是何意?”楚淮梁笑道,“不过是感叹世间聚少离多,天意弄人罢了。”
见那人突然发起了感慨,李奕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乱世浮生本就是变化莫测,这易水两岸尚且算是一方净土,恐怕这外间的人事更是纷繁了。你不是才从京城回来?定是比我要清楚得多了吧?”
楚淮梁愣了愣,似乎方才才想起这事,直点点头,嘴上直呼“正是正是”。
“但是,我还想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易水河外到底是怎样的世界,我想要亲眼看看。”
楚淮梁看着他,一下入了神,嘴上喃喃说道:“我会带你去的。”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小,李奕秋没听清,连忙问道。
楚淮梁却摇了摇头,笑着说,他以后就会知道了。
“过些日子我就会离开了。”
“回京城?”李奕秋问道。
“嗯,毕竟只是回乡探亲,并不打算长住。”
“几时?”
“三日之后。”
李奕秋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楚淮梁见他话在唇边,试探性地问道:“舍不得?”
“……”李奕秋被他说得语塞,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不过……
“这次回来难道只是为了同你表妹定亲?”
“表妹?”楚淮梁似乎有些诧异。
“楚燕秀,我前几日才在街上见过。”
“……”楚淮梁停顿了一下,“燕秀她性格温婉,倒是一个好姑娘。”
“是挺不错的……”
“怎么,莫非奕秋对她有意?”楚淮梁调笑道。
“开什么玩笑,她是富家千金,我不过是个卖画的穷书生……”
“确实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楚燕秀乃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虽然性子温顺,容貌秀丽,不过这怎么想都是荒唐了一些。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