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全冀州城的艺匠都没有这么高超的做工水平。
这一看就是男子赠予女子的定情信物,只是这首诗题的倒是太过惆怅,比起相思之情更多的似乎在传达一种求而不得的落寞之意。
哎,不知道那家伙是从哪里搞来的。
而最可恨的是,第二天当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找他算账的时候,他居然说这都是我自己梦游臆想出来的?!他说他昨晚睡得非常沉,压根就不可能出过家门!
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于是,我决定不告诉他,我捡到了那柄银梳子。
5.代归宫
冀州城天色渐暗,我们穿过巷子,走到一处桥洞下。
乱石之上,有几个乞丐都发抖地围在一起,背对着我们,个个瘦骨嶙峋。
“在那放下,就走罢。”
我对着阿归朝一块不起眼的大石努了努嘴,便先转身走开了。
阿归依我所说,飞快地把篮子放在大石上,还没等那些乞丐发觉,便也跟在我身后迅速离开了。
当我们走到桥中央的时候,便听到了桥下的人们兴奋欢喜的声音。
“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也有慷慨的一面。”阿归撑手矫捷地坐在桥墩上,面朝我说道,“只是你为何不露露面,好让他们感谢你呢?”
我无所谓地一笑,“我乐意。我给他们吃的,又不是为了要什么感谢。这本是件自由的事,如果变成某种交换,又有什么意思呢。况且。。。”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远方,笑得更加没心没肺,“况且我又不能真的给他们什么长久的保证,今天我可以给他们吃的,可是明日后日可就说不准了。我才没有那么无私呢,其实不想露面,无非也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罢了。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烦了。”
夕阳沉沉落下,阿归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晕红的光,忽然结巴地道,“林。。林兄,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很。。”
我对上他的眼,“很什么?”
他喉结一动,终是一字一字地说道,“很像一只狐狸。”
“咦?”我歪了歪头,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像一只口是心非的狐狸。”
他的脸上露出很难得的认真表情,他回忆着,盯着我静静地道,“小的时候,我和阿爹在山林中用陷阱捕捉到一只小狐狸。它不吵也不闹,一直面带笑容望着我们。于是我问阿爹,为什么这只狐狸一直在笑呢,它明明被我们抓住了还受了伤不是吗?阿爹说,不要被狐狸的面容骗了,它表面上在笑,其实它心里是很悲伤沮丧的。不要真的以为狐狸有多厉害狡猾,在猎人眼里,它同其他猎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听了,心中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阿归盯着我的目光有些灼热,便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但我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又对上了他的眸,不禁脱口问道,“等等。。。阿爹?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爹早就去世了么,你也没见过他。。。”
阿归也愣住了,有些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对啊。。我爹不是早就死了吗?那方才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回忆。。”
他的面目忽然变得有些痛苦扭曲,眼神也变得赤红,他蹲了下来,用力揪着自己的发,口里不停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被他突然发狂的模样吓坏了,一时之间傻站着,不知所措。
前天夜里面色惨白的阿归,如今眼前双眸赤红的阿归。
都不该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归。
是阿真先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阿归,才令我想起来自己是个大夫,忙拿出随身携带药箱里的银针,上前颤抖地连扎三个可以令他镇定安神的- xue -道:神门,心俞和内庭。
良久,阿归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目光呆滞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转眸望着阿真,喉口浑浊嘶哑地喊了声什么便晕死了过去。
我没听清。
我和阿真吃力地架着阿归回到他们家中,我让阿真看着阿归。我放下药箱,便飞快地跑回不远处的草庐去给他抓药。
娘问我为何这么火急火燎的,我说阿归突然发狂,晕了过去。
我跑回来的时候,阿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阿真坐在阿归的身旁,目光呆滞。苏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昏迷在床榻上。
和我片刻前离开的情形一模一样。
可是阿归,却再也醒不来了。
我按在他脉口的手颤抖着,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我死死望着我扎在阿归- xue -位上的三枚银针:神门,心俞和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