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临哼哼道:“夏日我还要你抱着?”
段长歌想了想,道:“也是。”
昏昏沉沉的也睡过去了。
倒是越子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明,哪有半点睡着的样子。
她勾着段长歌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卷进手里,就好像是一张网,密密麻麻,不留缝隙。
她笑了起来,分外好看。
无处可逃。
……
翌日。
段长歌醒来时越子临已经不在了,她睡过的地方也是冰凉的,仿佛先前只是她做的一场梦一般。
梦中有艳鬼,艳鬼勾人魂,夺命,血不沾衣。
越子临又去了楚阁,还是那个雅间,她在等一个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她并没有等多久,那个女人就来了。
“见到了?”她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好。
连嬅道:“并未。”
“你怕自己伤到她?”
连嬅点头。
越子临这次喝的是酒,是梨花酿,入口温润缠绵,仿佛情人的呵护备至。
连嬅将剑放到桌子上,道:“属下心愿已了,多谢左使宽仁,现,求死。”
“我可没说我要杀你。”越子临道。
连嬅抬头看她,面上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流露。
“半个月前,魔教漳州的分舵主被杀了,”越子临道:“现下那个位置空着,你去顶上。”
漳州此地荒芜炎热,去了,大抵和流放没什么差别,但能活下去总是好的。
连嬅又道:“谢左使宽仁。”
越子临挥手道:“走吧,抑制你体内毒的药我会每个月差人给你送过去。”她顿了顿,道:“若是做得好,算是将功折罪,便可回来。”
连嬅道:“谢左使。”谢过便出去了。
越子临道:“我想,她现在铁定要去找那位樊昱姑娘了,想带她一起走。”
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漳州地僻艰苦,樊昱那样娇弱的年轻女子活不了多久,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想是去告别的。”
“但她注定找不到樊昱了。”越子临道。
美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坐下,一笑道:“因为世间,根本没有樊昱这个人。”
她有一张和樊昱一模一样的脸,不……她就是樊昱。
她是樊昱,那张属于樊昱的脸上,却没有半死樊昱的神情。
“圣女,”越子临道:“此举未免狠了些。”
凌无悔笑道:“我也没想到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有任何愧疚或者抱歉。
凌无悔是凌家最小的一个,被尊为魔教圣女,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中诸人显少能见到她一面。
就连越子临上次见她,也是两年前。
她最爱话本小说,爱山野精怪恋慕书生,爱夜夜读书红袖添香,爱大家小姐下嫁落魄秀才。
她不仅喜欢看,还喜欢演,这一次,她演的是父母双亡,命运多舛的女子被卖入花楼,看看有多少人能给她一份真心。
连嬅无疑是她最满意的。
连嬅爱她,爱得都要疯了,可她当然不能和连嬅走,她的戏还没演完,她下一出的可怜的年轻寡妇,她还得演下去。
所以她要让自己的故事有个收稍,花魁死了,那也太无趣了。
花魁留书一封,倾诉她的配不上她,又将人调到西北,想找人也有心无力,于是一直念着,想着。
这才是她满意的故事,才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以前的故事总是干脆利落,为何给她留些希望?”越子临道:“心软?”
“因为我不喜欢她,”凌无悔咬着自己吹弹可破的丰润嘴唇,道:“她和我有些过节,在魔教时,不过她想必都忘了,我却记着呢。”
她留希望,就是为了折磨她。
凌家果然没一个正常人,她心道,那位十几年没露过面,和摘星阁主风雅周游天下的凌无忧不算。
她师傅活着的时候对凌无忧颇有赞誉,说他可为天下公子楷模。
凌无悔拿着一张面具,对着镜子贴好,是张我见犹怜的秀气面庞。
“走吧,越左使。”她道。
“去哪?”越子临道。
“自然是去喝酒,你三年前说要请我喝酒。”印无悔道。
越子临道:“这不是有酒?”
“喝茶要去茶坊,寻欢要来楚阁,喝酒自然要去酒楼,”凌无悔道:“在这里没意思。而且我听说,天青楼不仅有好酒,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唱曲讨赏钱。”
“你是想学她的风姿形态?”
凌无悔笑道:“知我者,莫如越左使也。”
越子临道:“不敢不敢。”她真不想知道印家这些疯子想什么。
两人出了楚阁,日头当空,晃得人眼睛生疼。
凌无悔恨不得贴着越子临,把整张脸挡上才好。
越子临由着她去,也不阻止,因为她知道,阻止无用,还不如受着。
“无病?”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这声音?
越子临一下子就僵了——段长歌!
段长歌见她停下,走上前去,见越子临身边还有个满面不耐烦的小美人,于是似笑非笑道:“原来,这就是无病的大事。”
这时候若是识相,就该安静的不说话,奈何凌无悔演戏成痴,贴得更近,仿佛十分诧异地问:“子临,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