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睛,宛如到偷腥的猫一般地笑了起来。
她又将糖包好,放回了原位。
她要走,还没掀开帘子,只听段长歌低低地说了什么。
她凑过去听,段长歌含糊不清地说:“无病。”
她一愣,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长歌睁开眼时,已满室柔光。
仍有甜香。
段长歌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香气都沾到这上面了,她就算再蠢,也不会觉得这是自然而来的香气。
……
又夜。
段长歌把甲胄解下,端正地摆在岸上。
行军已过近一月,越往南越热,热得几乎穿不住铠甲。
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汪与驻地不远不近,又极为隐秘的清泉。
那道目光又出现了,在她出水的时候。
从她露出的肩头,看到深陷的腰窝,段长歌受了伤,肩胛骨上一道狭长的伤口,衬真整个线条流畅优美的脊背,水珠顺着她的脖颈落下。
这目光为免太炙热了些,炙热得就好像那日她喝醉了酒,昏睡过去,隐约察觉到的眼神。
段长歌披上外衣,道:“非礼勿视的道理阁下应当明白,恐怕不需要某再提醒了。”
她握紧了佩剑,若背后有什么异动,她可能会拔剑而起。
但之后那道目光消失了。
段长歌穿好轻便的服饰,然后拎着甲胄回帐。
这种时候,她应该要睡了,帐中仍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起初段长歌以为是糖,但之后她发现,连枕头上都染上了这股味道。
仿佛有人刻意在她的席子上熏过香一般。
她去了主帐。
段思之正在写信,见她进来,放下笔,道:“怎么了?坐。”
段长歌坐下,开门见山道:“父帅可令人在我帐中熏香?”
“熏香?”段思之微微皱眉,道:“并无。长歌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段长歌道:“没什么不对,只是近来睡得太安稳,以为父帅在我帐中熏了安神的香。”
段思之想了想,道:“来人。”
帐幕被撩开,一个兵士进来听吩咐。
“去请医士到少帅帐中,”他转向段长歌,道:“你也跟着回去,若是无事,便好好休息。”
段长歌知道他是怕真的有什么熏香,熏香又可能伤及身体,于是颔首道:“是。”
医士名素怀锦,看起来比段长歌大不了多少,却医术了得,乃是萧琼特意从海南请来的,据说是兰岛岛主医圣素怀瑜的亲弟弟,医术不逊于医圣,而今特意令其随军,足可见对大元帅的重视。
素怀锦是文弱医者,白日行军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夜里睡得正香甜又被人叫起来心中微恼,奈何叫他的人是段思之,他只能起来,强压下百般不满随段长歌入帐。
他本以为在皇帝身边能做个富贵闲人,每日只给皇帝看病诊疗即可,不必像在兰岛上被素怀瑜支使着,哪知清福享了没几个月,他竟被派来随军。
兰岛他是回不去了,若是素怀瑜看见他,定要打折他的腿,又不能忤逆皇帝,只得跟来。
素怀锦入账,甜香入鼻,他打了个哈欠,似恼非恼地说:“段少帅,我已经够困了,何必再熏这些香引人如梦呢?”
段长歌道:“医士的意思是,这是普通的安神香?”
素怀锦不耐烦道:“是安神香,但不是普通的香。此香名曰浮光掠影,由檀香、紫檀、沉香、丁香、麝香、龙脑、乳香制成,又要用岳山之泉浸泡,做起来十分麻烦。”
他说着,觉得更困,浮光掠影果真见效快,道:“这香气恬淡静谧,闻后烦恼皆除,可安养身心,少帅没觉得闻后舒服了好些?”
段长歌道:“某只觉得睡意昏沉。”
素怀锦大叹给她用这香是暴殄天物,如同牛嚼牡丹一般,又道:“制香者是谁?这香是由古法炮制,失传了几十年,我兄长那里倒有点,不过已经无人会做。”
段长歌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道:“某不知。”
素怀锦睁大了眼睛,道:“不知?”
段长歌道:“某每日醒来,帐中就有这样的味道,不知是为何。”
素怀锦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少帅,我有个不情之请。”
段长歌道:“医士请讲,若是力所能及,某一定在所不辞。”
素怀锦恳切道:“我想和你换帐子。”他是真想见见那位制出失传已久的浮光掠影的人是谁。
段长歌一口回绝,道:“不行。”她猜得出素怀锦的心思,因为猜得出,所以拒绝得格外利落。
素怀锦道:“为何?”
段长歌一本正经道:“因为有鬼。”
“有鬼?”素怀锦诧异道。
“山鬼。”她笑道。
“某曾救一美艳山鬼,”她笑得分外悠然,语气又极为认真,“恐怕是山鬼报恩也说不准。”
素怀锦登时明了,道:“少帅真是好福气。”他不再问,告辞。
段长歌送他回帐。
她回来时甜味更浓。
段长歌仍像以往一般合衣休息,好像根本没有闻过这香气。
半柱香后,她听见帐幕被掀开了,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靠近了她的席子。
她屏息凝神,一支宛如玉琢的手伸向她的席子。
段长歌出手飞快,一把握住了这支手腕,猛地起身,把对方拽到自己这边。
对方微愣,扬手还击,帐中漆黑,两人就凭借着耳边的风声与衣料的摩擦声感知对方的位置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