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意有所指:“断天崖上有仙姑。”
“仙姑何人?”
“……后人”
夏随锦拧眉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拿出一锭银子,道:“薛家堡刘陵是什么人?”
却见神算子将银子推回,道:“不知。”
“多谢,这银子横竖拿出来了,你便给我算一卦吧。”
神算子又默默将银子拿回,问:“公子看手相还是测字?”
“测字”
夏随锦拎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锦”。
神算子拿起来横竖左右都看了一遍,眉头拧紧,道:“锦,五行属金,兵器也,杀伐之气过重;‘帛’字拆开,上边儿是个‘白’,一穷二白,意为逝,消逝。看在两锭银子的份儿上,老朽直言,公子看似是大富大贵的命,结局终会一无所有。”
虞芳立即道:“胡言乱语。”
语气已有不悦。
夏随锦再拿出三个铜板,道:
“再测一字”
他将毛笔递给虞芳,虞芳面无表情地写出一字——“芳”。
神算子一枚一枚拾起桌上的三个铜板,看上去随意地道:
“芳,木也。”
然后对夏随锦说:
“你的命数很克这位小公子。”
第11章 第十一回 鬼神
克?
夏随锦忍笑,拍了拍虞芳的肩膀,沉痛道:
“神算子说我克你,克夫的意思?轻的话,我事事儿压你一头,往大了说,可能克死你。所以这事可大可小,你真的还要跟着我?”
虞芳回头,只道:“你跟那神算子打什么哑迷?”
“嘘!”
夏随锦伸出食指抵在虞芳的嘴唇前,笑嘻嘻道:“此事等会儿再说,先去买干粮。对了,再买些纸钱。”
“买纸钱做什么?”
夏随锦捂嘴挑眉,玩味地道:“他们不是说断天崖上有索命的仙姑么,烧纸钱讨好仙姑,说不定仙姑就放过咱们了。”
然后扬长而去,进了一家布坊。
山路崎岖,夏随锦捡了一截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往前走,呼吸带喘大汗淋漓,虞芳悠然闲适的模样看上去像是ch.unr.ì郊游的公子哥儿,指着一处潺潺溪水,道:
“水里有鱼”
“怎么,你还想下水摸鱼捉虾?”
虞芳不置可否,但望着溪水的目光很是向往。待走到密林深处,他道:
“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了。”
“呀,你还惦记着那哑迷啊?!我这儿有r_ou_包子,你饿不?”
虞芳道:“不饿。”
“有清水,渴吗?”
虞芳道:“我不渴,也不累。”
夏随锦一屁股坐到路边的大石头上,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道:“我又饿又渴,还很累,你也过来歇一歇。”
他从背上的布包拿出一块面饼,掰开,分给虞芳半块儿。
虞芳道:“我不饿。”
“那我自己吃了。我看你不是不饿,是嫌弃饼糙。”
夏随锦灌了一口清水,又道:“进徽城的时候,你留意到城口的功德碑没有?”
“……没”
“那功德碑上写得清清楚楚,徽城一开始是沈家堡堡主沈徽建造的善庄,是为了收留断天崖下流浪的孤儿,后来名气大了,乞丐流民都来这儿安家,没过几年,就成了现在的徽城。”
“我只听过薛家堡,不曾听过沈家堡。”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夏随锦咬了一口面饼,突然问虞芳:“你多大了?”
虞芳耳朵尖儿微红,迟疑地回答:“过了年就整二十岁了。”
“你十九岁啊,十三年前你才六岁,也难怪没听过。十三年前,武林中只有沈家堡,且名声很好,我还记得沈堡主有两个极漂亮的女儿,父皇很喜欢,还开玩笑说要把大女儿许配给我,当然我拒绝了,我是要混吃混喝等死的,还是个瘸子,人家姑娘嫁了我不就是跳进火坑么。”
虞芳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
“之后没过不久,沈家堡一夜之间灭门,那神算子说是土匪屠杀,后来沈堡主的弟子薛正峰将那窝土匪杀得干干净净,借着沈家堡的好名声,在这断天崖顶创立薛家堡。自那之后,薛家堡名声鹊起,武林中再无沈家堡。”
说到最后,夏随锦忍不住幽幽一叹,道:“都说沈堡主是个大善人,可善无善报,贼老天当真是不公道。”
“你跟那神算子打听要遮遮掩掩的,这是为何?”
夏随锦却讥嘲一笑,神色有些冰冷,道:
“忌讳呗。在薛家堡的地盘上打听沈家堡,就是明摆着戳薛家堡的痛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事事悠着点儿的好。”
虞芳唇角一弯,道:“你才不是孤家寡人,你有我。”
夏随锦正在唏嘘不已,乍一听这话,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不痛,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怪异。他扭头看虞芳,虞芳正在低头摆弄灰扑扑的袍子,嘴里嘟囔着:
“又脏了……”
这一路走来,白衣成了灰袍。
夏随锦立即道:“今晚不帮你洗了。”
这孩子对白衣的执念太深了,在“梨花镇”的时候还好,整r.ì里极少出门,白衣上沾不到灰,可这几天风尘仆仆地赶路,白衣脏了,每回吃完晚饭他都要蹲在木盆前哼哧哼哧搓衣服,心情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