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倒在地上的元令懿,他却没敢动。他不确定皇帝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元令懿。
或许,让懿儿这么躺在地上,虚弱着,还流着血,能让陛下多顾及些,不至于重责她吧?元承宣想着。
如此兄妹相残的局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他之前一直善待墨池,但是此刻,眼见着因为她的存在,皇帝痴迷地将她当做了顾蘅;幼妹又因她而被殴。虽说多少也是元令懿自作自受,但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来,元承宣的心里还是有着偏袒的。
而对于墨池,他还是多少有些怨怼的。
唐喜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他是元幼祺的贴身侍奉,必得随来。他又不会武,腿脚自然比不得那几位。
然而,他刚一站到堀室的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便惊得目瞪口呆。
换作任何一个人,面对此情此景,不惊呆都难。
他没机会呆滞太久,因为接着他就听到了皇帝的急喝:“传连襄!马上传连襄来!”
“诶!”唐喜脚程慢,脑子却快,马上答应着,扭头便往外跑。
他是看到墨池的惨状了,又见皇帝如此在意,急得眼睛都红了,登时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条腿来,好能传连襄传得快一些。
“阿蘅……”元幼祺还在低呼着墨池。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墨池的脸,那张脸惨白得厉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干了的样子。
她早已注意到墨池身上的和脚下的血迹了,她不敢去碰触那伤处,更不敢试图解开束缚着墨池的绳索——
流出的血一旦干涸,伤口便与木桩和绳索黏连在了一处。此时再试图解开绳索,不亚于拆骨剥肉,那会把墨池疼死的!
元幼祺盯着指尖上来自墨池脸颊的鲜血,恨不得以己身代受。
她心如刀绞地难受,她恼极了自己没有保护好墨池,更恼极了此刻连抱抱墨池都不能够——
墨池的身上都是伤口,她怕她更疼。
墨池在元幼祺的呼唤之下,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元幼祺通红的双眸跳入眼帘。
“阿蘅……”元幼祺胸口涨痛得厉害,泪水快要决堤,“是不是很疼……”
说到“疼”字,音声颤抖得不成样子。
“别哭……别哭……”墨池虚弱地柔声安慰着元幼祺,哪怕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痛意。
“我不哭!不哭!哭难看!”元幼祺用力地抽抽鼻子,“我来了,来救你了!谁也不敢再伤害你!马上就不疼了!”
她说着,不顾墨池脸上的血污,嘴唇轻触着墨池的唇角。
“好……”墨池宽慰地笑了,语声虚弱细微。
元幼祺耳音好,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她说的话:“是你……我知道……是你……”
一时间,元幼祺顿如木雕泥塑——
就是这句话,这句被墨池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与昔年顾蘅逝去前对自己说过的,一般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 被解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帝在柔声哄着墨池!
皇帝为这个女人通红了眼睛, 说话都带了哭腔!
皇帝用干净的手指, 抬起了这个女人的下巴, 还亲了她仍挂着血丝的嘴!
一连串的惊叹在宁王元承宣的脑中震撼而过, 不啻于炸响了一个个惊雷。
他是知道皇帝在意墨池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在意……
不是金屋藏娇吗?
不是当私有物宠溺着吗?
不是恋慕她的姿容美貌和气度才学吗?
元承宣猛然间发现, 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面对墨池的元幼祺,不是大魏的皇帝, 而只是一个寻常的陷入情.爱中的人。
不, 不, 也算不得寻常。
元承宣自己也曾陷入情.爱中过,他当初可不是这副样子的。
再观元幼祺, 在元承宣的眼中, 她面对墨池的时候,不止有爱恋,还有强烈的依赖感, 仿佛墨池是她活着的一大支柱。
且,明明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 对着这个只有自己一半年纪大的女子, 元幼祺竟然……竟然有时候像个孩子一般。
这倒不是说皇帝如何的孩子气, 而是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皇帝明明是年纪与地位都居于高处的在上位者,墨池明明是个卑贱的音姬,还是被鞭刑折磨得去了半条命的卑贱音姬,却好像是她在支撑着皇帝, 安慰着皇帝。
这可真是颠倒了!
元承宣虽然心中大觉情状诡异,他那颗长于军事的脑袋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元幼祺越是在意墨池,于元令懿懿而言,越是危险。
如果墨池的- xing -命真有什么凶险,难保元幼祺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常有的事。贵为天子,只要元幼祺想,她就有足够的权力支撑她,使得元令懿万劫不复。
那种局面,是元承宣决不愿看到的。
于公,大魏是元氏的大魏,元令懿若被重罚,还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音姬而被重罚,旁人不说,宗室中会如何看?诸位臣工又会如何看?只怕皇帝会落得个昏君的名头。
于私,兄妹六人,二哥被废郁郁而终,三哥亡故,四哥枯守在陵园几成陌路,父皇留下的几个儿女,如今只剩下了自己、老九和懿儿。懿儿是幼妹,合该被兄长们呵护着,纵是她犯了错,看在她尚年幼的分儿上,看在同为父皇血脉的分儿上,也该宽宥一二啊!
就是为了兄妹间的血缘情分,元承宣也看不得元令懿被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