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觉得自己戒备得有些过了,堂堂亲王之尊,如此小家子气,也是可笑。
于是,他的眉眼软和下来,朝墨池友好地笑了笑。
墨池久在丽音阁中,察言观色的眼力不差。她一道寒光- she -出之后,也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观其装束、长相、神情,不是个歹人。
她于是也冲着元承宣微微颔首。
恰在此时,元幼祺悠悠地醒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努力日更的坐着菌那么棒~
☆、第一百二十四章
墨池与元承宣对视, 彼此间的戒备刚刚舒缓, 元幼祺似有所感, 醒了过来。
“阿蘅……”她迷迷糊糊地喃了一声, 漾着几分眷恋,双手则还紧抱着墨池的手臂。
墨池离得近, 听得清楚,立时赧红了耳根。
元承宣是习武之人, 耳聪目明, 自然也听到了这么一声, 他倏的睁圆了眼睛。
皇帝这些年的心结在何处,他是知道的。
元承宣的脑中轰然作响, 愕然地看向尚被皇帝贪恋纠缠着的墨池, 头顶有惊雷炸裂开了。
他突然明白些了什么——
难怪,方才对上这个女子的眼神的时候,那般熟悉……
可是, 世间怎会有这么像的人呢?
元幼祺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内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波动。她唤了那一声“阿蘅”之后,便又在墨池白皙的小臂上蹭了蹭。
因为她睡梦中的挨蹭, 墨池的衣袖都褶皱了, 可怜兮兮地被挤到了臂弯之上。
元幼祺刚刚梦见顾蘅了。她梦见顾蘅一心赴死, 不管不顾地朝着一片不可知的黑暗走去。她急慌慌地追着,不顾一切地追着,终于在顾蘅坠落悬崖的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顾蘅的手臂。
劫后余生,元幼祺心有余悸。紧接着,无边无际的残酷现实提醒着半寐的她, 顾蘅早已经逝去了。
元幼祺顿觉痛不欲生,在睡梦中都禁不住哀啼起来。
可是,悲痛欲绝的念头刚刚闪过,又一个念头提醒了她,顾蘅又活过来了,墨池不就是顾蘅吗?
元幼祺于是转忧为喜,至悲至喜莫过于此。
然后,她突的听到了“咚咚”的类似敲门的声音,接着身体被牵动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牵动她身体的那人只动了一下,便克制住了,似乎是怕惊醒了她。
但是,元幼祺还是醒了。
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意识到阿蘅就在她的身边,她正抱着阿蘅的手臂。而刚才,那个在意她、怕吵扰到她的人,也是阿蘅。
元幼祺的心里暖融融、暖呼呼的,她循着那截瓷白的小臂,目光上移,对上了墨池下垂的双眸。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神皆是一荡。
元幼祺对自己的心思很明确。她爱煞了对方,满腔的爱意抑不住,也不想抑,任由其翻滚、流淌、泛滥……她的双眼晶亮,看向墨池的目光之中有爱,更有贪婪的欲.念。
墨池的心里则没她这么坦然无碍,她很矛盾,也很难过。
这就好似她明明不想再看到元幼祺鬓边的白发,还是忍不住去看一般;她明明不想爱元幼祺,却还是……
“咳!”元承宣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再不出点儿声,这两位真能看到天荒地老去。
天荒地老……元承宣的心一抖:陛下不会真的对这个像极了顾蘅的女子动了真情了吧?
这可算不得一桩好事!
元承宣旧愁未去,又添新愁,真真觉得自己这一颗心,也是- cao -碎了。
墨池先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面皮薄,慌忙轻推开了元幼祺。
然而,她忽略了眼下的状况。
她之前被元幼祺抱着手臂睡得昏天黑地,她又不忍心撤出手臂来,此刻,那只原本只是酸麻的手臂,早已经麻痛得失了知觉,猛然这么一推一扯,钻心得疼。
墨池闷哼一声,推拦元幼祺的动作滞住。
元幼祺大惊失色。
“怎么了?”她惊问道。
墨池羞红了脸,她怎么了?她能怎么说?她难道要说“被你抱着睡觉,胳膊都酸麻了”?
这种话,如何启齿?
元幼祺粗通医理,初时以为墨池身上的伤被牵动了,很快便明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懊恼极了,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分没寸地抱着墨池的胳膊,睡得没完没了呢?
她亦懊恼墨池这不声不响、默默忍耐的- xing -子。
什么事都自己忍下,这脾- xing -,还真是几辈子都不改的!
元幼祺绷着脸的模样,很有些陌生,更让人心生惧意。
这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模样吧?墨池暗忖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元幼祺,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威难测”,遂下意识地又向后躲了躲。
元幼祺却不许她躲,一把扯过,扣着她半倚在自己的怀中,同时按着她的手臂,用力,一下接一下地揉.捏着。
不揉开了僵滞的肌肉,很可能落下病根。元幼祺知道。
元承宣被晾在一旁,无人理。他咳了一声之后,不仅没有敲醒这两个人,结果反倒是皇帝将墨池搂得更紧,还替她按摩起僵麻的手臂来了。
“咳!那个……九弟,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饿了吧?”元承宣尴尬地开口道。
仍是没人理他。
元幼祺的一颗心都在墨池身上,只有墨池看了元承宣一眼,满是歉意,接着便又秀眉蹙起,疼的。
元承宣更觉得尴尬了。
身为大魏堂堂的宁王殿下,元承宣的脸还没这么被丢在尘埃里过呢!
也罢,让他丢脸的那位不是旁人,而是天子,这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