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西门吹雪的时候,右使总显得心急,他看西门吹雪的眼神中有着明显不该属于敌人间的崇拜,又带着极度的不解。
他不明白西门吹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富有人情味,更不理解西门吹雪为何要抛弃他神一般的高傲,这种可以称其为堕落的变化让他比自己去堕落更加痛心疾首。
西门吹雪并没有回答。忽然,有道人影一闪,是酒家从二楼一跃而下。左玄好像早料到了这一出,随手得之,又随手散出,桌上那碗花生带着肃杀的风声逐一追出。
谁也没想到西门吹雪会为一个店家拔剑,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曾经有人形容西门吹雪,只要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此时,这柄举世无双的利剑却用来劈落花生。花生打在剑锋上的抑扬声律犹如一曲激扬的乐曲,等西门吹雪手中的剑停下,唐新酒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条淡朱色的窄路,卸下面妆的司空摘星就站在这用一颗颗花生钉出的路上。
“这就是原因。“ 左玄这话是对画桥风说的,他的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神情。
“朋友就等于弱点,没有人会接受的弱点。” 画桥风道,他认真注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睛,仿佛答案就写在那里。
西门吹雪笑了,温暖的笑意盖过了他冰霜色的白衣,
“我不指望一个杀手能明白,情谊二字的意义。“
画桥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仿佛将一枚毒针骤然扎进他早已无知无觉的心里。
献身,从来是用来表达真诚的最终方式。每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人画桥风都只当做是祭品,一个连名利都并将抛弃的假死之人。他一度以为,西门吹雪是这世上唯一理解他的人,因为与自己一样,他早已将一生献身于剑。
神的形象瞬间碎成了虚伪的幻影,
“叛徒。“ 最终只有这两个字从他紧紧咬住的牙齿中说出,画桥风绝处逢生地拿起了桌上长剑,从楼上翻身落下。
“你的剑呢?“ 西门吹雪则皱眉问缓缓步下楼的左玄。
对方冲他先是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一般不用剑。“ 左玄的笑意又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中断,
“真正的成功靠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
“所以,你在玉罗刹的眼皮下建立了青衣楼,他却到临死才发现些端倪。“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夺去了他的得意洋洋。西门吹雪的脸色在同时却为之一亮。
左玄把冰冷严厉的视线移到突然出现的陆小凤身上,” 我早劝说教主进取南下,可惜…“
“岁寒三友只是麦子里的杂质,玉罗刹却想不到,你才是那条躲在C_ào垛里的蛇。” 陆小凤盯着他的目光誓要看穿他高傲的神色,看到他两面三刀的内心里去。
左玄对这句话并不为耻,反倒轻笑起来,
“可惜玉罗刹的武功虽已足够高,他的心却太清高,不愿在名利场上穷形尽相地争抢。何况,区区岁寒三友包藏的祸心就已让他心力憔悴无暇顾及其他。”
陆小凤仿佛赞同般点点头,”值得理解的选择,凭你们的头脑和武功,为何要守在那严酷荒凉的边陲之地。“
“魔教这棵大树虽强,到底孤掌难鸣,要成野心,必先培养自己的势力。“ 左玄也不知是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反而接着替他说下去,
“在青衣楼中,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任职。“
“比如用首富霍休来掌管财帛,用永远不败的杀手执行任务,和最会用毒的唐门结盟。” 陆小凤好似真的被这完美无缺的布置打动了,
“要做这世上最伟大的事,就要将最极致的人放到极致的位子上去。“
左玄的眼神坚定,他从袖口伸出的双手轻握着放在身前,面上是种不可侵犯的尊严,就像是神在主持正义。接着,他忽又朝陆小凤投去一个审视的眼神,没有笑容地说道,
“当然,眼下霍休的位子已经易了主。“
说这句话时,左玄看着的是陆小凤,话外之音却是说给远远走来的花满楼听。出乎他的意料,花满楼根本未露出一丝他臆想中的惊慌失措,他看着花满楼用种不急不缓的步伐擦过他的身边,再走过去与陆小凤并排站着,两个人大红色的衣服明明应该如火,却看得他浑身一阵冷。
他又困惑抬头去看远处,只有一个作为局外人的小玉姑娘跟在花满楼后出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眼下西门吹雪等的人已经回来。“ 他又听陆小凤开口,” 他的心可以落下了。而你,不关心黄水仙的死活吗?“
左玄的表情在那一瞬既是震惊又是惧怕。
等他再去直面陆花二人,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锥心的冷漠。
陆小凤却决心要继续将他戴着的面具打破,
“你让黄水仙来送珠宝拉拢我的那天,我就和花满楼说过她很眼熟。”
“我第一次见她时正是四下漆黑的晚上,又是匆匆一瞥没留下多少印象。我第二次见她在魔教却是睡眼惺忪的清早。刚刚室内烛光昏暗,我才突又想起来了。”
方才听黄水仙拿着珠花用哀伤的语调说话,又瞧见她脸上的神色,那无法示人的痛苦神色让陆小凤感到似曾相识。在魔教黄水仙为什么要帮他和花满楼相见,今天她又为何要来救自己,他全想起来,也明白了。
只因,当他第一次去月华楼找上官飞燕的那晚,碰巧撞见了东方先生的一桩旧情,并从这个伪君子手里救下了一个青衣楼派来的杀手。白衣的回雪,红衣的晚晴,黄水仙就是回雪,她不仅是为报答陆小凤的救命之恩,也是感谢他间接除去东方先生为师姐报了仇。
惨白的面具颤抖着裂开了一道缝隙,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左玄的脸上褪去,
陆小凤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黄水仙并不是你的妻子,” 说罢他掉头去看花满楼,二人一齐补他一刀,“你看,我早就说吧,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女人肯嫁给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