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 作者:左男【完结】(5)

2019-03-20  作者|标签:左男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阿碧心疼张幼眉,她时时提起,张幼眉如何如何,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我不会发觉,张幼眉长得与阿碧竟有六七分相似。

  “看到她活得如此艰辛,”阿碧不无感慨地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这话很不祥。

  我说:“张幼眉身世如此,我虽不喜她,但她的父亲宠爱,想必也比在临安楼里被欺负好。”

  阿碧望着我,嗫喏了几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翻一本怜香伴。

  我百无聊赖,一个人在园中散步,远远地看见张幼眉正坐在亭子里,母亲就坐在对面,两人不知说些什么,母亲笑了又笑,张幼眉则微微弯着腰,手搭在母亲的烟斗上,为她点烟。

  阿碧从后面一下子扑上来,吓我一跳,她嘻嘻笑着挠我胳肢窝,我不甘示弱,反手攻击她,她一面跑一面笑,海棠花前一回头,特别美,又娇又美。

  “余素,你跑得好慢啊。”

  我奋而追之,闹得阿碧连连求饶这才罢休。

第5章 第 5 章

  但好景不长,阿碧开始回避我。

  我反思着是不是我太无趣,我太蠢笨,所以她才不愿意理睬我。可是无论我如何接近,她都冷着脸,好像我们素昧平生。

  “阿碧,”我撒娇耍赖,“要不要去香水柜台,我看到那里新近了好多百合花造型的香水呢。”

  阿碧笑着,但眉眼淡淡的:“不了,我还有事。”

  她变得很忙,这种忙有时是表面的,她和别人玩,一会儿是石月,一会儿是张明秀。有时又是内里的,晚上我和婆子特意去找她,结果她家门房说她出去了,没回来。

  无论她和谁玩,我都会嫉妒得发疯。

  再然后,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而我沉湎在她的背弃中,也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反常。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执迷不悟,不理解为何阿碧能去留果断得仿佛不曾有个牵绊。我跟阿碧的故事,就像午后打盹做的一场美梦,转眼就被叫醒。我很不甘心,连嚎啕都不敢招摇过市,我只能虐待自己。

  我没有像古人那样悬梁刺股,或者茶饭不思,我每天不再吃饭,只不停吃糖,好像没有甜食就会丧命那样把自己牢牢系在这一块小小的方糖上。

  后遗症是很容易口干舌燥,脱发,视力模糊,精神不济。

  最先发现我不正常的是母亲。

  说来也奇怪,尽管母亲一个半月才回家一趟,但我的任何变化,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我在女校读书很刻苦,张明秀他们都以为我受了刺激,不敢与我来往。对我的变化只当作失恋后遗症。

  母亲坐在我的床头,身上的馨香扑到我的鼻尖,我咧着嘴笑:“妈妈,我好想你。”然后就很不争气地哭了,一开始还是小雨点点,接紧着便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母亲被我的阵势吓到,她把我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

  “素素,跟妈妈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思浅,在母亲的宽慰下,三下两下便把事情道出,母亲只当我失去挚友才难过伤心,不由得哈哈大笑,冰凉的手指抹开粘在我脸上泪- shi -的头发:“傻孩子,她不和你玩,你还可以找别人啊,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急急申辩,冷不防跌入母亲设置的陷阱:“那不一样,我和阿碧和别人不一样的,她跟我就像陈圆圆和吴三桂!”

  只一瞬见,我便感觉到母亲身体陡然僵硬,她并没有让我感到难堪,仍旧安抚我:“哦,陈圆圆和吴三桂怎么了?”

  我揪着母亲的开司米,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只能怯怯说下去:“陈圆圆被抢了,吴三桂为了救她才投靠满清。”

  张幼眉端着母亲常用的白玉烟斗进屋,见到我狼狈的模样,平平静静地端个矮凳坐到一边。

  “吴三桂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浑然不觉地问。

  我喉头一哽:“因为吴三桂喜欢陈圆圆。”

  就像我喜欢阿碧。

  母亲的声音急转直下,冷冷地说:“吴三桂毕竟是大将军,怎么可能为了个名妓舍弃城池,放任自己留下千古骂名,”她望着我,“素素,你太不懂事了。”

  我的怀里一空,母亲起身走到张幼眉身旁,张幼眉立刻温软地挽着她的手臂,娉娉婷婷朝门外走去。我犹不甘心,在她身后喊:“凭什么!”

  母亲没有理我。

  张幼眉回头看我一眼,她的眉眼舒展,那一眼竟让我感到没由来的嫉妒,她喜欢我的母亲,我看出来,母亲也喜欢她。

  连着一两月来的自我折磨终于显露出獠牙的本- xing -,我犯了急- xing -肠胃炎,脾- shi -火重,高热烧得五脏六腑都疼,一连请了好几天假。

  张明秀来看我,坐在床边,跟我絮絮叨叨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然后头脑发昏地问她陈碧是不是也没去上课。

  张明秀沉默,她说:“余素,你真是个死脑筋。”

  我奇怪地仰视她的下颚:“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她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

  石月他们也来过,成群结伴,穿着西式洋裙,好像一群花蝴蝶,我府里的婆子可喜欢这群年轻的女学生,她们一来就给准备好多好吃的,但不许我吃,我一伸手,石月就拍掉我的手,洋洋得意:“你脾胃不好,不能吃甜食。”弄得我火冒三丈,还无可奈何,她们把我吵得睡不着觉,不能安生,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就这样,我没能得到足够的休息,居然神奇的病好了。

  病一好,遗落的课程自然得捡回来,不然严厉的女校老师可不会心慈手软放过我。

  我捧着恶补的英文作业在办公室门口期期艾艾地等了半天,老师也没见得出来,手酸得要命,我就把作业往地上一放,坐在台阶上编柳条。

  两根柳条折成一个三角,首尾缠绕,就成一个漂亮的头环。我坐在台阶上眺望窗台对面的- cao -场,槐树树荫下坐着的女生,想象着阿碧戴上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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