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湄惯常笑,问:“怎么?要夸奖吗?”
路琢也觉得自己神经太敏感了,略略解释道:“虽然是瞎说,但我确实是对这些东西心存疑惑。我跟人闲谈时聊起过,结果他们马上反驳我,说‘那你家里人生病怎么办呢’,我不晓得跟他们怎么解释,但我觉得这是两个层面。你没问我这个,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杨子湄的眼睛弯的更明显了,他用手撇了撇额前的碎发,然后两个手平铺,背面朝上,手掌在不同的高度:“很明显嘛,一个是宏观、一个是微观。你站在自然进化的角度来说,那是全人类,必然是宏观。他们站在一个人的角度,那是微观。
“好比两个人都想知道地球长什么样,你看地球仪,他找地平线,不在一个层面。不过,这也是顶矛盾的东西,没办法调和。”
路琢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抓了抓头发:“好像是这样。”
杨子湄指指表:“再不开始可就要吃午饭了我说。”
路琢还在碎碎念:“哎……我怎么没想到……”
其实杨子湄特别想问一句:“那医院真正的价值在哪里呢?”
在杨子湄的概念里,与医院联系起来的第一批词就是:没隐私、没尊严、一头雾水。就是这样,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求医经历,首先是快刀斩乱麻的问诊大夫,然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检查申请单,最后拿药走人。
有时候快到他根本没有将前因后果铺陈出来,那大夫已经叫下个人进来了。
医院每天每天都在不停的运转,人量与人流量一样大,几乎每个患者都在抱怨大夫的简单直接以及似乎不负责任,那医生是怎么想的呢?
杨子湄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唇,握着笔无意识的在纸上来来去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总是好奇的,每条马路、每个巷口,成千上万个人来来去去,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纸上已有了一个轮廓。
那个人形轮廓一条胳膊弯起来,手里扶着个什么,另一条胳膊错出一截高度扶在下方。
他愣了愣,不知道原本打算画的一株病柳怎么画成了这个。
这种事原不是想就能有结果的,杨子湄不动声色的将那张半成品塞进书里夹起来,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心里茫然了好半天。
突然被铃声打断了。
路琢翻出手机,是张白发来的短信,提醒他中午别忘了寝室要去吃个寝室饭。
路琢愣了半天,一拍脑门儿想起来,这主意还是他最先发起的,天知道他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怎么洗个脸的功夫就敲钉转脚了。
他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到杨子湄前所未有的呆掉的模样,先手快的拍了个照,眼珠子乱转,十指如飞的开始摁屏幕,问张白可不可以带个人。
得到同意的回复后才去叫杨子湄:“中午要跟医学狗们一起吃吗?”
杨子湄下意识的回了句“好啊”才清醒过来:“你们医学狗吃饭和别人不一样吗?”
路琢阴恻恻的,伸出食指左右摇:“你知道四个医学狗凑一起期末怎么过吗?每天晚上都是一场专业名词大拼杀,搞的狼烟四起,特别像大牛们开学术研讨会。”
杨子湄惯着他:“这么牛?”
路琢那个腰粗不过二尺的自己先兜不住了,他自己主动把内部情况卖了个底儿掉:“其实就是名词解释记不住,哈哈我们互帮互助。还有……顺带讨论讨论,那个,小抄藏在哪里既好拿又不会被发现。”
路琢保持沉默时就没有动作,或坐或站都是静态的。不过他一讲起话来,偏爱手舞足蹈,十分不成体统,大有那么一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意思。
杨子湄看着他自己嗨,心情很微妙。
路琢接着说:“我们能把一次聚餐吃成什么德行,你猜啊?”
杨子湄拒绝猜测。
路琢又是那种很邪气的笑:“中午就叫你跟哥哥去长长见识。”
路琢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一方面是有人能够认同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奇怪想法,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讲话讲很痛快,没有人不时来打断。
反观杨子湄,别是被这种奇怪的想法给无聊到了吧。
他想到这里才有些歉意:“抱歉哈,我今天早上忘了吃药,有些人来疯。”
杨子湄:“……”这难道就是“君子自贱”么?
第18章:旁观
路琢的肚子开始闹饥荒时,指针终于蜗牛爬一样挪到了十二点。
在聚餐这件事上,张白固执的要吃自助。刘一鸣则认为自助虽然花样很多,但每个菜的品种都很low,要么硬要么凉,人还多,简直不像是去吃饭的,反倒像是去吵架的。
张白其实是顾虑于炎。
于炎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自己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平时省吃俭用大家都看在眼里。
刘一鸣个大傻逼只顾自己爽,认为既然凑起来那就该吃顿超值的,完全把于炎那茬给抛到脑后了,后来他的强烈抗议被张白一个眼神给杀死了。毕竟自助的花费相对来讲算是很便宜了。
路琢很直接,跟随大部队,表示大家能吃好他就能吃好。
杨子湄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被路琢“想知道医学狗吃饭能吃成什么德行”给吸引住了,表示只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好了。